我在大明長生久視!
鞭炮啪啦啦響個不停……
“孫兒給皇爺爺拜年了,祝皇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朱厚照罕見認真,認真拜年,認真磕頭……
隻是,這話未免……諷刺。
朱見深很開心,拿起一個特彆的大紅包,“喏,收好。”
“謝皇爺爺。”朱厚照接過紅包,放進口袋拍了拍,露出一排稀落的小白牙。
他起身站到皇爺爺一側,為父皇解釋,“皇爺爺,父皇要晚些才能來。”
“嗯,不要緊。”朱見深刮了下孫子的鼻頭兒,欣慰道,“厚照長大了,也懂事了呢。”
朱厚照嘿嘿笑了幾聲,抿著小嘴兒,有些不好意思。
很快,興王、岐王、益王等藩王,以及公主,陸續趕來拜年,說祝詞,磕頭,領紅包……
接著,後宮的女人們趕來,長樂宮熱熱鬨鬨。
最後,朱佑樘姍姍遲來,帶著百官的賀詞給父皇拜年,給皇奶奶、兩個母後拜年……
好一通拜年。
接著,吃餃子,話家常……
朱見深興致很高,舉杯頻繁,嘴巴一直張開著……
膳後,走出殿,領著一眾家人閒逛,笑聲朗朗……
天公作美,暖陽普照大地,灑在琉璃瓦上,映襯得皇宮愈發金碧輝煌,朱見深牽著大孫子,身後跟著眾兒子,閨女,他腳不停,口也不停。
李青、朱婉清,遠遠墜在後麵,麵容沉靜,與前方的朗朗笑聲格格不入。
“李叔……”
“弘治十年了,該知足了。”李青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朱婉清怔了下,明白了李叔意思,抿著嘴,默不作聲,卻開朗了一絲絲。
…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今年早春,連續幾日的暖陽,柳樹早早發了芽,蕩漾著勃勃生機。
朱見深看著這生機勃勃的一幕,想著,大明也會生機勃勃下去,他沒了遺憾。
該來的終究會來,朱見深肉眼可見的虛弱下來,不可避免地走到了最後關頭。
是夜,
他靜靜躺在榻上,呼吸極輕,長樂宮圍滿了人,宮門已然落鎖,王爺公主們卻一個沒落,後宮亦然。
李青施針,真氣狂湧,卻仍無法有效遏製他那如沙漏的身體……
許久,
“先生,拜托了。”朱見深嘴唇蠕動,聲音極輕,李青卻聽得分明。
他緊了緊他的手,輕聲道,“放心,有我。”
“嗯…。”
朱見深疲倦笑笑,笑容輕鬆,釋然。
李青輕歎,起身騰位子。
皇帝,太子,周氏,紀氏,擠上來圍在龍床邊,再後麵,王氏,張氏,邵氏,興王,岐王,益王……
他們凝望著他,麵容悲切。
“朱佑樘。”
“兒臣在。”朱佑樘握著父皇的手,嗓音微顫,“父皇您說。”
“十年了,總該準備好了吧?”
“嗯嗯,準備好了,兒臣準備好了。”朱佑樘啞著嗓子說。
“那就好,那就好……”朱見深輕笑笑,接著,看向紀氏。
紀氏早已淚眼婆娑,她知道他會走在她前頭,也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天到來時,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準備。
當初一次邂逅,改變了她的一生。
她木訥,她不爭,但不代表她不在乎。
她不善言辭,可她喜歡聽他說,聽他半宿半宿的說,天南海北的說……
那為數不多的夜,是她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彌足珍貴。
儘管她知道,在他心裡,她並不是很重要,但,他卻是她的全部。
紀氏開口,未語淚先流,嘴唇吸合半晌,最終也隻道了句“夫君……”
“莫哭。”朱見深笑了,“說起來,挺對不住你的,最初那些年,你沒少吃苦。”
“沒關係,沒關係的……”紀氏搖著頭,垂著淚,滿目悲慟。
朱見深凝望了她良久,歪頭看向後麵的邵氏,“朱佑樘。”
“兒臣在。”
“邵貴妃百年之後,入葬皇陵。”朱見深淡淡說。
這不合祖製,然,這是遺言,更是遺詔,容不得拒絕。
“兒臣遵旨。”
“太上皇……”邵氏肩膀劇烈聳動,哇的一聲哭出來。
朱見深笑笑,笑容帶著愧疚。
接著,他看向周氏,“母後,兒子不孝。”
“彆這樣說,是母後給你添擔子了,兒啊,彆怕,放寬心。”周氏老淚縱橫。
她終究是個女人,是個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豈能不悲?
“嗯,不怕,我不怕。”朱見深吃力的抬起眼眸,望向興王,岐王,望向他的兒女們……
最後,望向遠處的妹子,望向……李青。
燭光明滅,他緩緩轉過頭,無神眸光直直望著頭頂簾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擾他。
朱見深麵容祥和,恬靜,呼吸越來越輕,燭光亦染不紅他那蒼白的臉,就這樣,他的生命一點點消逝。
眾人親眼看著他生命一點點消逝……
直至定格。
“皇爺爺。”
朱厚照叫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