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都是我救他!
有了開頭,那些回憶就紛至遝來。
馬車搖晃著離開,火把映照的父親,最後看了一眼我們的馬車,轉頭,大踏步往府裡走。
侯府大門的一側暗影裡,一個錦衣女子,拉著一個小男孩,旁邊的嬤嬤抱著一個孩童,還有個小姑娘,迎著父親跑出來,笑著叫著,伸著雙手。
火光一閃一閃,天也亮了許多,映出這和睦的場景。
母親在車裡低著頭,悄悄擦著眼睛。
我,我回頭了,看到這一切
趙宜躺在床上,閉著眼,恍惚中,仿佛自己升到了半空,像一個旁觀者,看著仿若前世,發生在這侯府裡的事情。
耳邊響起一個女子輕柔的話語,略帶點南方的口音“夫人,世子爺得了幾塊好皮子,吩咐妾身,給您和大小姐,一人做件毛披風,妾身讓她們把皮子拿過來了,您看,就是這些。夫人,您是找自己屬意的裁縫,還是府裡慣用的天衣紡?”
“謝謝世子好意,我用不著!你給他拿回去”
過了半晌“夫人,您何必呢?”張嬤嬤勸著。
“得著了好皮子,倒要經一個妾的手來給我。我缺那個麼?嬤嬤,你彆說了,我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會做。而是,真感覺沒意思。”
她看到正在翻著花繩的母親和她,得到一則消息“夫人,那邊生了,是龍鳳胎,一兒一女。”
母親煞白的臉,強笑打發走自己。母親房間緊閉,很早就熄了燈。
她聽到有人在說。。“哎喲,咱們世子爺說了,府每個人多發三個月月例呢,姨娘院兒裡的,多發半年的,近身的嬤嬤和大丫頭,每人多十兩銀子呢,天啊,世子爺真大方,太讓人眼紅了。”下人紮著堆,低聲議論著。
“咱們侯爺本來過完年才回來,知道世子爺得了龍鳳胎,可給侯爺高興壞了,龍鳳胎啊!整個京城都數得著的!這不?侯爺的大禮包先捎回來了,滿滿的都是金銀布料啊,還一盒子珠子呢,世子全給方姨娘了,嘖嘖!”
“是啊,方姨娘太爭氣了,好命啊。”
趙宜看到府裡亂糟糟,大家驚慌的跑來跑去,建靈堂,換孝服,哭聲一片。
父親悲愴的臉,通紅的眼睛,長短不一的胡碴。
那是祖父死了,還沒來得及看到長孫周歲,就死在南方。
父親匆匆去了南方軍裡,她和母親更不出院子了。
她看到穿著綠色小衫子的小趙宜,躲在籬笆下麵,偷看她的父親,父親左胳膊上掛著一個女孩,穿著粉色繡蝴蝶的裙子,頭上揪兩個小抓髻,上麵綁著兩個淡粉色大珍珠,她的兩隻手抱著父親的胳膊,一蹦一跳的走著,遇到石板路的拚縫,還要揪著父親的胳膊,雙腳懸空的悠過去。
她的父親,這個時候就會哈哈大笑,那笑聲,能傳好遠。。
他右手邊,就是那個一身淡紫衫裙的方姨娘,右手拉著個男孩兒,男孩子皮膚雪白,眉目如畫,安靜的走著,偶爾抬頭,跟方姨娘說一句話。
他們的後麵,跟著個抱著小孩子的奶嬤嬤。
一副多麼美,又多麼讓小趙宜刺眼錐心的畫麵。
她看到了自己滿臉的失落與嫉妒,還有怕被人發現的恐懼。
她看到那個她叫父親的男人,彎著腰看著自己,手裡拿糖塊“宜兒!”
聽到他輕聲的叫。
她知道自己是多麼盼望這一刻,卻隻聽到自己脆脆的說“不要!我不稀罕!”
嗬嗬,看著這一切的趙宜,不禁搖頭歎息,我怎麼那麼笨啊!
母親院子裡陽光最好,彆處桃花還沒開,這個院子裡已經開了幾枝。
她看到小趙宜裙擺係在腰間,輕巧的攀爬上樹,把剛開的桃枝剪下來,想裝到瓶子,哄母親開心。
剛落地,一個漂亮的不像真人的小姑娘,凶巴巴衝過來問她要“給我,這是我的!這是我家的樹,這是我的家,你滾出去!!”上來就搶。
她看到自己氣得通紅的小臉,猛推一把,那個小姑娘倒地上尖叫著哭。
一群丫環們大呼小叫的擁著小姑娘回去,被方姨娘哭著“教訓”,“意外”被父親發現。方姨娘替小姑娘向父親道歉,說她不該“不敬嫡姐。。”
她看到父親心疼的看著那個小姑娘腫起的手掌。
她看到父親憤怒的指責“你是做姐姐的,為什麼不能讓著妹妹!還推到她,讓她受傷。她是你妹妹啊,你怎麼這麼狠毒?”
她看到自己倔強的摔了花瓶,一地的零亂,她的繡鞋狠狠踩著地上的桃花。
她看到父親失望與厭煩的表情,正如他看到母親。
那個很熱的夏天,好久沒見過的父親,怒衝衝的跟母親在吵架。
“你什麼不管,也不讓她管?這個府裡亂上天,你才高興是嗎?你不看重的,彆人看重也不行?她這麼多年,對你賠著十二萬分的小心,在府裡兢兢業業,你和宜兒一應吃穿用度,從來都是最上乘的。她給宜兒找老師,也費心費力,這我都親眼看到的,你就一點不念她的好?”
母親激動的臉通紅“我為什麼要念她的好?我是要個姨娘對我好才嫁給你的嗎?趙煊,我在這個院子五年都沒出去過了,除了你夫人這個虛名,其它都是她的了,你還要我怎樣?”
“你還好意思說五年沒出去,堂堂侯府,連個女主人都沒有。有的事她能辦,有的事她就辦不了!你讓個妾室出去交際?到頭來還是那個老夫人出去,老夫人去出,能有我的好?還問我能要你怎樣?整天沉個臉,怨天尤人,跟我多麼虧欠你似的,我跟你說,陳鳳若,我不欠你的!從來就沒虧欠過你。”
“對,你沒虧欠我,是我癡心妄想好吧?”
父親也氣的直哆嗦“我爹去以後,我連孝都不能守,事情多的連睡覺都沒時間。勞累幾天後回駐地,京城裡她捎來幾車東西,吃穿藥物,連我愛吃的零食都精心準備了。我回到京城,府裡,一切井井有條,絲毫不讓我費心。這個時候,你在做什麼?陳鳳若,我老實跟你講,當初我納她的時候,並不是看重她,隻是年輕氣勝,和你賭氣。但一天天過去,人心是肉長的。你的心是什麼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