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軍生辰怎如此寂靜?王爺又怎會記錯日子呢?”周染濯的傷害持續輸出,不斷揭著夏景宸的舊傷還絲毫不自知。
“王兄沒記錯,我素來過的是下月的生辰,因為王兄接我回府的日子也是我的重生之日,而今日……是我生辰,可也是我母親的忌日……”夏景宸的眼睛一瞬紅了,當初自卑的心思也似乎被一瞬激發,那麼驕傲的人現在都抬不起頭來。
周染濯一聽這話呆住了,這夏景言沒提過呀!完了完了……
“臣不知此事明細,惹將軍傷心了,臣願受責罰。”周染濯趕緊認錯。
“無妨,不知者不罪,況且,這事我也不太在意了,我母親走的早,我連她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後來也是乳母說,她是在我一歲生辰那日被父王下令杖斃的,我才知曉了……”
“那那個乳母呢?”
“因為苛待我,王兄下令發賣了,現下我也不知她在哪兒,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乎。”夏景宸側躺著,釋懷了似的看著周染濯,周染濯皺著眉頭,“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將軍實在委屈。”周染濯低聲說著。
這一句反倒讓夏景宸笑出聲來,“我如何委屈了,如今我有王兄照顧,錦衣玉食手握實權的,我都不覺得自己委屈。”
周染濯仍是那副樣子看著夏景宸,他知道,夏景宸根本不在乎權勢地位,夏景宸想要的隻是親情,這麼說隻是不想讓人擔心罷了。
“不過就是一生辰罷了,往日在戰場凶險,哪顧得上過什麼生辰,這都是常事了。”夏景宸晃了晃周染濯的手臂。
周染濯還是不說話,還是可憐夏景宸。自己是八歲那年失去的家人,一直痛恨夏家人,夏景宸卻是一歲便沒了母親,這父親也簡直是一場噩夢,到頭來,竟還要以自己的生命去替父親贖罪。
“嗨,你就這麼想看人給我過生辰啊?”夏景宸被周染濯那皺著眉頭不說話的樣子逗笑了,他哪知道周染濯心中所想,還惦念著周染濯是因為沒人給自己過生辰,“真是的,又不是委屈了你了……”夏景宸努努嘴,從榻邊拿過一個長棍來,避開周染濯,用長棍將窗戶頂開。
在窗戶打開的那一刻,周染濯聽見了熙熙攘攘的人聲,他驚異的看了窗邊一眼,又看回夏景宸。
夏景宸示意他走到窗邊去看遠處,周染濯走了過去。
夏景宸的承嘯閣與彆處不同,它是進門一個大院,兩側邊是長廊,長廊旁就是高梯,上了高梯才能進到寢堂,當初建院時,是按照夏景宸喜歡站在高處看遠方建的,他一打開窗戶,就能看到後閣的一大片密林,鬱鬱蔥蔥,還有密林後的護城河,小時是隻有風景的,可後來,卻突兀的多出一個紅房子。
“看那個紅房子。”夏景宸示意周染濯。
周染濯向那個紅房子看去,原來聲音就是從那處傳來的。
紅牆金絲柱,玉碟銀碗筷,綾羅錦緞衣,多少高官的子弟兒女堆積在哪裡,熙熙攘攘,談笑風生,他們哪會在意朝中現在是什麼局勢?好似袁國滅亡了都與他們無關。
“那不就在哪兒嘛,年年都如此,王兄知曉我們兄弟幾個都不愛過生辰,便在王府後院建了一個禮堂,要送禮物的直接送閣裡,要走形式的去禮堂走,反正彆吵著我們幾個即可,我是厭倦去跟人應酬的,所以素來不去,照麵都懶得去打。”夏景宸嘟囔著。
周染濯回過頭看著他,一言不發。
“我閣中又隻有五六個灑掃的下人,多了我嫌吵鬨,今日這又是圍獵又是生辰宴的,估計都忙去了,這才堆積了禮品沒人收拾。”
“原是如此……”周染濯應了句。
“門邊的那個箱子裡壓箱底放著祭品,我是起不來了,你代我到前廳角落裡去燒了吧,我母親喚作陳昕柔,把名字寫上。”夏景宸低聲說著。
“好。”周染濯看著夏景宸將頭埋在了被褥裡。
打開那個大箱子,裡麵放著一個金盆,還有一袋子的祭品,全是陳夫人原本應該享有的錦緞羅衫。
可夏敬之為了保住自己名節打死了她。
周染濯拾著這一袋子祭品出去了,連帶著那個金盆,一並帶到前廳的角落裡燒掉。
那幾個灑掃的下人回來了,看著周染濯這一舉動躲在一邊竊竊私語。
“今年是周先生代替將軍祭母?怎還有這樣的?”
“嗨,陳夫人是個青樓煙花女子,想必也是將軍知曉丟人了,這才讓周先生來燒的吧。”
“嗯嗯此話有理,誒,我聽說當年先王就是在這個院子裡打死陳夫人的哎。”
“快彆說了怪嚇人的。”
“這你們也敢議論!不怕將軍聽見了,剪了你們的舌頭,再發賣了去。”
“行了行了不說了,乾活去。”
這一切的一切,周染濯其實都聽得到。
陳夫人遭人打死,傳來的竟隻是流言與謾罵,可憐。
夏景宸年幼失母,得到的竟隻是奉承與孤獨,可悲。
周染濯燒完了祭品便走了,或許在那高高的承嘯閣之上,夏景宸還會在那裡無聲的哭泣,一歎生來悲苦,二歎生是孤獨,不過那都與周染濯無關了。
生在這世上,誰都無奈,活著便是了。
周染濯走在路上,真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看著此刻的夏景宸,就像是看著幼時的自己。
可憐,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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