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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來勝利港,李奈覺得自己最大的收獲倒不是談成了軍火、‘精’鹽、香皂、火柴這幾樁買賣,而是在和海漢人的接觸當中,發現了不少新的觀念和思維方式。而這些新觀念新方式當中,最讓李奈感慨的便是海漢人做生意的技巧了。
在廣州看到那些海漢人製造的玻璃製品之時,“福瑞豐”上下都認為海漢人應該是‘精’於技而拙於行的一群匠人,銷售的渠道和技巧會是海漢人的短板。若不是崖州那位李掌櫃一力堅持,總店這邊甚至都不太想專‘門’派人到勝利港來考察和談判。
李奈這次來了之後,才發現李掌櫃所言非虛,海漢人的銷售技巧和製造工藝同樣出‘色’,而且他們並不是造出一件東西之後才去籌劃如何發售,而是先就想好了銷售模式,再在此基礎上進行產品開發,這與他過去所接觸到的商品流通環節完全是兩碼事。而施耐德所提出的那些營銷理念,更是李奈之前聞所未聞。
施耐德有很多詞彙都是李奈不太明白的,多數時候他都處於雖不明但覺厲的狀態在聽取施耐德的講解。但就自己所能理解的那部分來說,李奈能感覺到施耐德的銷售技巧遠遠在自己之上,甚至連自己父親恐怕都沒有對某件商品進行過那麼細致的銷售規劃。而這種規劃的效果也是顯而易見,儘管目前還隻是處於看樣品簽訂單的階段,但經過施耐德等人的講解之後,李奈對於這些商品的銷售前景都十分看好,隻要按照海漢人那詳儘的銷售策略來進行推廣,大把的收益已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相較於玻璃製品,李奈其實更喜歡這次已經談成的幾樁買賣。這與商品的利潤並沒有什麼關係,玻璃製品的利潤同樣很高,但有一個缺陷就是這東西被顧客買回去之後,往往都是作為收藏擺件,幾乎不存在消耗一說,買一套玻璃文具回去可能會在書房裡擺上若乾年。而這次談成的其他幾種商品都是消耗品,在使用過程中就會快速地消耗掉,而買家也會因此而持續購買,可以為“福瑞豐”帶來長期穩定的收益。
李奈當然不會知道這其實也是執委會所製定的外貿發展計劃的一部分。在執委會的籌劃中,本地產業多以原材料或半成品的深加工為主,相應的外銷商品則主要發展快速消費品,以保持長期可持續的外貿‘交’易規模。至於玻璃製品這個比較特殊的商品,執委會也將通過不斷地擴大生產規模來降低生產成本,使其麵對的銷售群體更加大眾化,以便於在未來進一步推出玻璃包裝的商品比如說最快一年內就將麵世的酒類商品。
在商品的價格上,由於施耐德主動提出了給予“福瑞豐”這幾種商品在福廣兩省的兩年獨家經銷權,李奈也沒有再進行不必要的殺價。這些商品根本不愁找不到賣家,要是殺價殺得海漢人不開心了,另外再尋一家代理商進行合作,那“福瑞豐”的損失可就比那麼一點點的差價大多了。當然,李奈也並不指望能夠在兩年中一直守住這些商品貨源地的秘密,兩年之後肯定會有彆的競爭對手參與經銷權的爭奪,但因為自家來得最早,施耐德也承諾等經銷權到期之後,“福瑞豐”會享有同等條件之下優先續約的待遇。
至於到時候海漢人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經過這兩天的接觸之後,李奈心裡已經大概有了一點譜海漢人無非就是要求合作夥伴滿足他們對於物資和人員的輸入需求,另外大概還有在商品的銷售策略上加以配合而已reads;。這些事情對於在廣州人脈廣泛而且財大氣粗的“福瑞豐”來說,並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情。關於這一點,李奈非常認同施耐德昨晚在酒席上說過的一句話:隻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李奈很爽快地對香皂和火柴各下了一千兩銀子的訂單,儘管施耐德表示現貨不足,需要分批‘交’貨,李奈也認為這沒什麼打緊的。隻要勝利港這地方能保持社會安定,海漢人生產出這些商品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而從這兩天參觀的情況來看,李奈認為海漢人在本地已經擁有了十分牢固的控製力,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證生產的順利進行。
最後被拿出來的才是李奈他們此行原本的目的,海漢人獨家推出的玻璃文具係列。經過這段時間的進一步開發之後,第一個正式的係列產品已經定型。從外觀上看,與之前的樣品差彆不大,不過每件文具上都有了一方鑄印商標小篆字體的“海漢”二字。
研發部‘門’本來一開始想用其他的商標,但後來執委會還是堅持使用“海漢”作為玻璃文具的商標。這樣做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省事,而是有更為深遠的考慮。
穿越集團開發的玻璃文具製品,其銷售對象主要是文人士紳,特彆是前期作為奢侈品推向市場的高檔產品,所針對的消費群體便是那些頗有身家地位的高級文人。這些人口袋裡的錢倒是其次,他們在大明社會中所擁有的話語權和影響力才是執委會所看重的部分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這些人實際上就是大明的公知‘精’英階層。
這些占據了社會主要話語權的士紳文人隻占整個人口的極少部分,但他們在這個缺乏傳媒的時代中所能起到的輿論導向作用是其他人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穿越集團以後想要影響大明治下地區的民意,必然會用到這些人。
穿越集團想要逐步兼並大明的屬地,將本屬於大明的百姓納入到自身的體製中來,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一個認同感的問題。如果穿越集團僅僅隻是以“海漢”這種不是很明確的名號出現,那麼很有可能會被大明社會當作海外番邦看待,特彆是那些接觸不到穿越者的普通民眾,他們未必‘弄’得清海漢人跟佛郎機人或是紅‘毛’人有什麼區彆。
如果穿越集團要把宣傳對象瞄準大眾,那麼所需要做的工作是非常繁瑣而艱巨的,能夠取得的效果也很難進行監控。而如果將這個對象換成掌握話語權的士紳文人階層,那效果就不一樣了鑄印有“海漢”標誌的玻璃文具幾乎肯定會在市場上走俏,而這些用戶對於這種產品的認同感,很容易就會被潛移默化成對於“海漢”文化的認同reads;。
試想一個常年使用海漢文具的文人,天天都能看到用小篆書寫的海漢標誌,還會將海漢作為海外番邦看待嗎?而這些人的看法會逐步影響到周邊的人,讓普通民眾對於海漢的認同感也隨之逐步增加。
這種隱‘性’的宣傳策略是長期的,並且也不會拘泥於玻璃文具這一種形式。信產部已經在聯合文教、機械、化工等部‘門’,配合著造紙作坊的投產,準備對印刷業進行開發。屆時除了印製一些內部資料、證件等東西之外,對外的文化輸出也是未來印刷業的重點項目之一。執委會希望能夠通過向大陸地區輸出大量印刷‘精’美,價格低廉的書籍,進一步取得文人階層的認同,這樣在今後逐步蠶食大陸的時候,能有效減少來自民間的抵觸情緒。
這種以文化為載體的“入侵”方式究竟能取得多大的效果,現在還不太好說,但從李奈這個大明讀書人的典型代表來看,對展示的樣品已經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李奈將樣品一一拿在手裡慢慢打量,在驚歎於海漢人想象力和創造力的同時,他當然也注意到了那些鑄印在商品表麵的小篆標誌。與穿越眾想法有些不同的是,李奈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變相的“文化入侵”,而是認為小篆標誌是海漢人的一個巧思,是為了突出自身的品牌,杜絕市麵上出現仿冒品的一個手段施耐德便是這樣向他解釋了標誌的作用。
李奈心中已經在琢磨,這樣製作‘精’美的玻璃文具運回廣州之後,“福瑞豐”隻消將其加上錦盒包裝,那麼妥妥就能賣出高價。隻是海漢人曾經提過的高中低檔次區分應該如何來進行?難道是以包裝而定?裝的東西都是一樣的,那豈不是成了騙傻子的手段?而且這文具樣式如果過於單一,似乎跟海漢人所倡導的“獨特、唯一、高貴”的銷售理念也不太符合。
李奈忐忑地向施耐德提出了這些問題,施耐德饒有興趣地反問道:“正如李先生所說,僅僅靠著包裝或者是宣傳口號來區彆高中低檔產品是很難的,而且也不容易讓買家認同。如果是李先生來主持設計工作,那打算怎麼來實現你所說的這種差異化?”
李奈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才應道:“恐怕還是得如貴方以前的提議,從外形上設法區彆,例如可否用上一些雕刻的技藝,在文具上刻一些詩詞歌賦或是畫作,用來增加其……其……那個詞是叫什麼來著?哦,對了,產品附加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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