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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曲聞言趕緊起身道謝,石迪文擺擺手道:“章老板彆急,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再謝不遲。你要想投靠我國,想以後留在我國做官,那就必須要先放棄大明的國籍,加入我國國籍才行。這個道理就不用我解釋了吧?”
章曲連忙應道:“在下仰慕貴國已久,這個規矩自然是知道的。在下甘願放棄大明國民身份,還望將軍成全。”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明天跟著船去舟山吧……不過你剛才談的事情怎麼辦?”石迪文倒是沒忘記先前這章曲向自己詢問鹽業代理的事。
章曲來之前就已經有了計劃,對此還是早有準備,當下便應道:“國事當先,這種蠅頭小利,在下就不貪念了。”
這話說得大義凜然,不知道的人聽到這話,或許還會以為這章曲是什麼愛國忠臣,殊不知這人不過隻是想抱海漢大腿而已。石迪文心中暗暗好笑,但對章曲此人的評價卻也就沒多高了。當下便將其先打發出發,倒也沒再想要去驗證此人的身份是否屬實。而章曲雖然是沒有達成最初的目標,但至少是得到了前往海漢接受培訓的機會,這勉強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如今隨著海漢的國勢越來越強,南方沿海諸省也開始有了越來越多主動投靠海漢的人出現,其中讀書人的比例呈現出了逐年上升的趨勢。這是因為南方沿海地區的治安局勢逐年向好,習慣了依附於土地生存的農民大多不願在和平年代背井離鄉,去往前途未卜的異國他鄉謀生,而讀書人學問見識都要比農民階級更高一些,所能接觸到關於海漢的信息也更多,他們知道去到海漢之後能夠獲得更好的前途和機會,勝過自己留在大明高不成低不就,所以選擇去海漢搏一把的讀書人越來越多,而其中自然也不乏像章曲這樣的官迷。
章曲最終能夠在海漢得到什麼樣的待遇,石迪文其實並不關心,他肯定也不會為了這麼一個資質並不出眾的人去給人事部門打招呼,既然章曲都明說了對先前談的生意沒什麼執念,石迪文自然也不會自降身份去求他。少這麼一個談判對象,並不會影響到象山鹽場今後的銷路,畢竟食鹽這東西是剛需,隻要能把生產成本和價格控製住,擠占江浙地區的食鹽市場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類似食鹽這樣由兩國建交所帶來的商機其實還有不少,如果說過去的走私貿易是讓大明的國門打開了一條縫隙,那麼現在兩國正式建交,這就相當於是對海漢完全敞開了大門,工業社會對農耕文明的技術和經濟優勢,也在這種環境下越發明顯。
這種形勢變化當然是在海漢的計算之中,事實上海漢費了數年工夫推進兩國建交,目的也正是為了能夠從中獲益,可以說是帶著非常強的目的性在推動這件事。但大明對此的認識就顯然沒有那麼深刻了,包括禮部、戶部在內的相關部門,都幾乎沒有意識到打開國門之後,海漢的貿易手段會對大明社會造成多麼大的衝擊,隻是簡單地認為這樣國際關係能有助於讓海漢幫助自家對抗後金。
也隻有那些真正與海漢有過比較深入的接觸,對海漢的發展方式和大明東南局勢有明確認識的少數大明官員,才能明白海漢與大明之間的關係改變意味著什麼。
目前整個大明東南部的海岸線幾乎都在海漢的控製下,但過去海漢從中所獲得的經濟收益其實是比較有限的。而兩國的建交通商,便是為海漢提供了將這種控製公開化,並轉化成經濟效益的可能。這種控製一旦公開化,形成了默認局麵,大明今後想再把這些海域的控製權再奪回來,大概就隻能指望海漢散夥自毀長城了——這當然是絕無可能發生的狀況。
以浙江為例,海漢所實際控製的地區都集中在寧波沿海,但並未對外公開聲稱對占領區擁有主權,但兩國宣布建交之後,海漢便果斷將舟山群島和石浦港劃入了自己的版圖,大明就算對此不甘,暫時也隻能打掉牙往肚裡吞。而海漢則將會以石浦港和舟山定海港作為自己在大明東南海疆的貿易中心,石迪文近期在浙江推進實業建設,目的之一也是在為鞏固區域貿易中心的作用添磚加瓦。
當江浙地區的商人開始接受這種現實,並且認為與海漢進行貿易合作能夠為自己帶來更多的經濟收益,大明想要收回這些地方就不得不還得麵對來自內部的壓力。要知道與海漢進行貿易的既得利益者可不僅僅隻是那些商人,沿海地區官府大大小小的官員隻要沒站出來反對海漢的,多少都有利益夾雜其間,這個群體可就相當龐大了,在海漢的支持下甚至足以對抗朝廷的旨意。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真正了解兩國現狀的這些大明官員,幾乎全都是之前走私貿易的既得利益者。他們很清楚兩國通商之後能夠為自己帶來更多的好處,所以即便明知此舉隻會讓兩國國力此消彼長,使大明在這個局麵下越發被動,但他們還是會選擇站在海漢這邊。不管官職高低,他們都相信海漢人曾經向他們承諾過的兩件事,一是不會對大明開戰,二是保證他們的利益和後路。隻要這兩點承諾能得到保障,他們就不會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問題。
這些官員都很清楚,大明很難在武力方麵與海漢正麵抗衡,海漢軍比起同樣是來自海上的倭寇不知強了多少,一旦開戰吃虧的隻會是大明。隻要能保持和平,也就是保護了大明的利益,而如今朝廷所作出的種種讓步,在他們看來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和目的。既然皇上和朝廷也有類似的看法,那這些地方官員就更加不會有什麼忌憚了。這才會有了杭州城中知府和通判爭相要與海漢合作,甚至不惜為此動用暴力手段的狀況發生。
在八月月末,浙江各地官府先後貼出朝廷關於兩國建交通商告示的同時,海漢與本地商人進行的連續十餘日的會談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僅實業項目的合作就談定了二十餘項,有意見但需要進一步協商的項目就更多了。這就相當於是石迪文以一己之力,在寧波城內召開了一次招商會,而且還取得了相當好的成績。
經過這短短的半個月,整個江浙地區的官員和商人都知道了海漢派到浙江坐鎮的這位石將軍不但能帶兵打仗,就連商業談判也是一把好手。有人甚至認為石迪文的主業應該是經商,帶兵打仗才是兼職,也足見對他表現的肯定了。
浙江方麵所取得的進展,可以說是海漢在大明沿海諸多控製區內進展最為顯著的一處。兩廣福建早就被海漢滲透得千瘡百孔,貿易和官方往來都是早已經公開化,說實話建交與否都沒有太大的影響了。山東占領區基本是維持原狀,海漢也並未嘗試要繼續擴大當地的占領範圍,僅僅隻是讓大明承認了海漢在當地權益。至於遼東就更不用說了,大明已經默認了海漢在金州的占領區,但海漢如今卻沒有餘力將與後金的戰爭規模進一步擴大了,因此在遼東的控製區範圍並未有實質性的變化。
也就隻有浙江,不但非常明確地將舟山群島和石浦港劃至海漢版圖,而且還取得多項貿易成果,並且在此之前就完成了數個行業的整合,以及對浙江高官的收買工作,可以說這幾乎已經是駐浙機構所能取得極限成績了。即便是施耐德親至浙江,也未必能夠比石迪文做得更好了。
所以當浙江的進展以三至五天一次的頻率發回勝利堡,執委會的這幫人都無不為石迪文所取得的成績而感到驕傲。就連一向要求極高的施耐德也不吝溢美之詞,稱讚石迪文的表現堪稱專業,甚至半開玩笑地要求國防部放人,讓石迪文的編製能夠轉到商務部來。
這樣的提議理所當然地被國防部長顏楚傑視作了癡心妄想:“石迪文現在的職務是東海艦隊的司令,你要挖牆角也行,先給我找一個合格的艦隊司令過來。”
施耐德手底下全是文職官員,當然不可能有這種人才,隻能是當作開個玩笑了。但石迪文的表現對他的確是有不小的觸動,人家兼職談談生意就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那麼商務部這些全職官員的是不是也應該有更好的表現才對。
施耐德最近一直忙於南海貿易聯盟的事務,儘管這個貿易聯盟從組建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年了,但跨國貿易的規則製定依然尚未完結,而且各國之間的貿易協定也一直都處在不斷地談判和變更之中,就算海漢是這個聯盟的發起者和領頭羊,也很難憑一己之力讓這些東南亞國家都服從自己的安排。
雖然這個貿易聯盟中的成員國對海漢都是敬畏有加,但各國有各自的國情,海漢也不可能強迫所有國家都跟自己統一步調,因此南海貿易聯盟雖然成立了這麼久,但實際上並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標準統一的貿易協定。
施耐德作為海漢主管商貿事務的負責人,自然希望能夠推動這一標準的執行。但貿易聯盟相較於政治聯盟、軍事聯盟往往顯得更為鬆散,要想讓這些還處於落後社會形態的小國如臂指使,對海漢來說幾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施耐德最近一年中幾乎是在馬不停蹄地出使貿易聯盟中的國家,與各國政要磋商貿易標準,但說實話收效並不明顯。
對於這些小國來說,即便是極小的政策變化也會很容易造成社會的動蕩,而貿易標準的調整也會直接影響到既得利益者們的收益,因此施耐德想要在這些國家推廣新的標準,難度自然極大。施耐德提出的建議,人家聽了也就聽了,但並不會照做。甚至有些國家會認為他的說法是越俎代庖,純屬多事,遇到這樣的情況施耐德也隻能自嘲無法教化這些原始人了。
但石迪文在浙江所取得的成績也帶給了施耐德一些啟發,對於貿易夥伴國應該采取怎樣的態度和措施,才能讓其接受海漢在國際貿易方麵提出的行業標準。
這種標準可不能小看,海漢當初費勁心思張羅組織這個南海貿易聯盟,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掌控國際貿易中的標準製定權限。而這些行業標準所覆蓋的範圍就很大了,比如聯盟成員國通行的船隻標準、相關法律法規、結算方式、貨運價格計算等等,海漢可以通過製定這些行業標準,來推廣自身的優勢產業,比如便捷的金融結算方式和可靠的機構。
雖然目前海漢銀行的辦事處已經遍及南海貿易聯盟的每一個國家,但實際上所開展的業務遠不及大明沿海地區,特彆是以富庶著稱的江浙地區,其一個月的銀錢流通量就比海漢銀行在南海貿易聯盟各成員國一年的流通量加起來還大。
如何能將海漢銀行的業務做進海外市場,江浙地區已經提供了極好的成功經驗。施耐德前次派蔡金梅到浙江去參與談判,一方麵是讓蔡金梅去規範一下當地的操作規程,另一方麵也是收集資料,整理出海漢銀行在當地工作的得失。這些整理出來的經驗,將在之後對照東南亞國家的具體情況,作出相應的調整之後再進行推廣實施。
而現在在南海貿易聯盟中,貿易往來真正稱得上比較頻繁,貿易量比較可觀的,也隻有安南、荷蘭和葡萄牙三家,這種成績對於一心要將海漢的商圈部署到全世界的施耐德來說,肯定還是遠遠不夠的。所以在1636夏天的末尾,施耐德針對南海貿易聯盟的現狀又提出了新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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