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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荀鵬程是見過世麵的人,深知海漢官方對於治安的重視程度,既然能放心將這方圓幾十裡地交給這麼一處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為此地的治安狀況保持得不錯。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員配置,管理好社會構成十分複雜的這片地區,就說明這裡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鵬程還在乾他的老本行,那遇到這樣的狀況少不得會去登門采訪一番,作為新聞素材記錄下來。但如今他對於諸如警察這類屬於司法體係的衙門已經頗為忌憚,如非必要,他都不願再與這些衙門有任何形式的接觸。
因此儘管車夫老高聲稱他的某位子侄後輩就在這個派出所當差,可以帶荀鵬程去拜訪一下,但荀鵬程對此依然是敬謝不敏。再說他現在並未拿定主意要在這裡投資,上門燒香也稍顯早了一些,太著痕跡反而不妥。不過他倒是不介意聽老高再說一說有關於這個派出所的情況,了解一下這裡的警察是如何治理這片地區。
老高對於這個話題沒有太多的避諱,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簡單的道理,這方圓幾十裡全是大大小小的種植園,種植園就兩樣東西多,一是沒有合法身份的奴隸多,二是錢多。最容易出治安問題的就是這些外國奴隸,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裡出的事就罰哪裡的錢,而且是重罰!誰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罰到破產為止!”
荀鵬程倒是沒想到這裡派出所采用的竟然是這種簡單粗暴,沒什麼技術含量可言的手段,聽了之後也是有點懵。但他旋即便想起來,這個海頭鎮派出所的轄區基本全是不差錢的大型種植園,在普通人眼中看來很大的金額,放在這些經營者眼中就未必是什麼大數目了。
但老高所說的罰錢,顯然就不會是什麼小數目了。能罰到這些種植園的經營者都覺得肉疼,其力度可想而知。
老高繼續說道:“種植園默認的規矩,隻要奴隸犯了錯就要上鐐銬,就算要跑一般也跑不了多遠。而且各家都有自己組織的護園隊,專門對付那些不聽話,想逃跑的奴隸。一般能自行處理的事,就不會再往派出所這邊報了。如果是大點的亂子,比如有奴隸組織起來搞暴動,各家的護園隊也會聯手行動。”
老高這麼一說,荀鵬程便明白其中的奧妙了,派出所這種手段是讓各個種植園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聯防自治,將維持治安的任務分攤到各家頭上。這樣一來,當然能有效地降低警察的工作強度,並增強地方上對奴隸這種治安高危人群的管理力度。如果有出現問題的苗頭,那麼最先察覺到的種植園經營者們就可以將其儘早處理掉。
但荀鵬程的見識要比老高多得多,他能看到這種方案的好處,當然也能察覺到這樣的處理方式也會存在很多弊端。首先這讓種植園有了合理的借口去擁有一定規模的私人武裝,而這些私人武裝本身也會成為一定的治安問題。其次這種聯防自治的方式給了種植園經營者太大的權力,甚至可以自行決定對手下的奴隸生殺予奪,這顯然既不符合人道,也不符合海漢官方倡導的法治精神。一旦失去控製,那很可能便會逐漸在民間形成了草菅人命的風氣。
雖然按照老高所說,海頭鎮派出所將這附近的地區打理得井井有條,最近一兩年都沒出過什麼大的亂子,而且種植園自行組織的護園隊也沒有裝備火槍的資格,都是棍棒之類的武器為主。但荀鵬程總覺得這樣的處理方式並非長久之計,也不知道警察司的高層是否了解這邊的狀況,對於種植園所擁有的私人武裝會持什麼樣的態度。
想到這裡,荀鵬程更是覺得自己不跟著老高去派出所見他那個後輩親戚是正確的決定,三亞附近的崖城、陵水等地也有不少種植園,他可沒聽說那邊的種植園敢像這樣明目張膽地建立私人武裝組織。雖然這裡的做法暫時是被官府允許的,但荀鵬程總覺得隱患太大,還是先不要扯上關係為好。
老高見荀鵬程堅持己見,也就沒有再勉強他,隻是不免要念叨幾句,說荀鵬程不懂人情世故雲雲。荀鵬程聽了也是哭笑不得,也懶得再跟老高解釋自己的想法。他甚至不問可知,有這麼多的種植園供養著,這派出所油水的豐厚程度估計足以讓彆處的同行豔羨不已了,這種地方收的錢絕對乾淨不了,不被查就沒事,一查肯定出問題。
當然了,或許上麵對這裡的狀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沒法在這地方投入更多的治安資源了。荀鵬程甚至不無惡意地推想,或許他們的上級也從中收受了不少好處,才會任由他們在昌化和儋州交界的這片地區為所欲為。
荀鵬程這種想法並不會對老高說出來,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老高會不會一轉頭就賣了自己。經過了一係列事情之後,荀鵬程如今的警惕性可是非常高了,對於其他人始終都會存著三分防備。
在路上花費兩天時間對沿途的諸多種植園作了走馬觀花式的考察之後,荀鵬程終於抵達了儋州境內。按照荀鵬程的指示,老高便駕車直奔儋州城,沒有再繼續考察儋州境內的農業狀況了。荀鵬程已經想得很明白,距離儋州幾十裡之外的種植園開發成本已經讓自己難以接受了,而儋州這邊的花銷更是隻高不低,那基本就可以直接把考察本地種植園的行程劃掉了。倒不如利用省下來的這部分時間,去儋州城內外看看有什麼彆的營生。
儋州城是海漢在1630年拿下的瓊北重鎮,經過六年的建設之後,這裡已經成為了海南島上最為繁華的港口之一。每天進出儋州灣的各式船隻絡繹不絕,從安南北部和廣西廉州府運來的各種物資都是以儋州灣為主要目的地,位於儋州灣南岸的白馬井貨運碼頭更是已經成為了北部灣海域貨運吞吐量最大的港口之一。
如果說荀鵬程在昌化港看到的規模龐大的運煤船隊堪稱壯觀,那麼儋州灣白馬井碼頭的景象便可用繁榮來形容了。如果單以進出碼頭的船隻數目來看,這地方比起勝利港也毋庸多讓。當然了,這裡並沒有勝利港那麼多的商船、貨船與客船,數量最多的還是漁船。北部灣豐富的漁業資源讓儋州的捕魚業保持著極好的收益,這裡捕撈上來的一些特產魚類甚至會冰封起來,用快船送去三亞,作為提供給穿越者們享用的特彆福利。
按照老高的介紹,儋州這邊的捕魚船隊規模應該僅次於三亞,是海南島上第二大的漁業基地。至於這裡每個月究竟能有多少漁獲,捕魚船隊的收益如何,老高的確說不清楚,但港口這麼多進進出出的漁船不會騙人,如此繁榮的產業,必然是有豐厚的收益作為支持才能發展起來。
荀鵬程看得眼熱,便開口問道:“老高,這邊的漁業是不是也跟種植園差不多,都是越做越往大了發展?”
老高點點頭應道:“是這個道理,不過這邊的捕魚船隊沒種植園那麼多,也就十幾支而已。規模小的船隊基本上都被兼並了,如今能留下來的至少都是有二三十條船以上的規模。”
荀鵬程沒有再繼續往下問了,很顯然捕魚這條道也是走不通的,二三十條漁船他倒是買得起,但問題是他一個外地人去哪裡能招募這麼多熟悉北部灣海況和漁汛的水手?除非是他直接出錢把人家的捕魚船隊連船帶人一起盤下來,但這種操作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了。
另一個吸引了荀鵬程注意力的景觀是官道旁立著的巨大廣告牌,足有三層樓高,三丈多寬。為了防止被大風輕易吹倒,這廣告牌是由許多竹片組成,中間留有縫隙讓空氣得以流通,背後有原木搭建的三角支架固定。即便是偶有台風來襲將竹片刮掉一些,修補的成本和難度也相對較低。
當然僅僅隻是廣告牌本身還並不足以吸引荀鵬程的注意力,因為類似這樣的廣告牌其實在三亞並不鮮見。如今勝利港和三亞港進出口航道的兩岸,幾乎全是商家花重金設置的大型廣告牌,在進出港的船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而儋州官道旁的廣告牌,讓荀鵬程感興趣的是上麵的內容。
廣告牌的內容其實十分簡潔,就隻有白漆刷出的兩排文字,第一排是“距儋州城xx裡”,第二排則是“距某某書院xx裡”,看似路標,實則廣告,而且會令人過目不忘,效果十分顯著。荀鵬程在三亞見過各式各樣的廣告牌,不過類似這樣給書院打廣告的招數,他倒是第一次見到,心中也不禁佩服這些儋州的經營者,竟然真是將這教書育人也做成了一門生意。
過了白馬井碼頭之後,距離儋州城就隻有幾裡地了,天氣好的時候甚至肉眼就已經能看清儋州城城頭的箭樓。而官道兩邊也出現了大量頗為規整的建築物,這些建築都是十分規整的白牆灰瓦,據老高的介紹,這便是號稱儋州新景之一的“書院城”了。
說城當然有些誇張,但以集中在此地辦學的書院規模而言,的確是海漢治下第一,在這裡學習進修的學子最多時竟然多達逾萬人,比三亞那邊的高級書院連同軍校加起來的學員還多幾倍。儋州書院號稱地方特色之一,這書院城便是最好的提現了。
荀鵬程對這處地方也頗有興趣,選擇了下車步行,想要感受一下這裡的文化氛圍。這些書院的大門都是朝向官道而建,一家比一家氣派,這邊的門樓有兩層樓高,對麵就要起個三層樓高的。你請了儋州市長寫書院牌匾,那我就要把海漢文化部部長寧崎抬出來,做一塊更大的牌匾掛到更高的地方。
這樣的攀比痕跡比比皆是,荀鵬程不用再問老高,自己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當下不禁連連搖頭,心說海漢雖然崇尚商事,但如此將書院當作了生意來做,又豈能達到言傳身教,教書育人的目的?
當然了,這些書院既然能在門麵上作出這麼大的排場來,其實力之雄厚可想而知。這可不僅僅是開辦書院所需的經濟實力,就是這些掛在書院門口的牌匾,也能從側麵反映出其人脈能達到哪個層次。荀鵬程也不禁設想了一下假如自己在儋州開設書院,要想請大人物題寫一塊牌匾作為門麵,那自己能請得動什麼樣的人。
想來想去,荀鵬程很沮喪地發現自己跟官麵上的大人物並無什麼私人往來,最後大概得親自動手寫牌匾才行。而這要放在書院城這片地方來作對比,就隻會顯得毫無牌麵了。彆說比什麼師資力量、教學條件、就業資源,光是門麵就輸了一大截,誰會來這種沒根基的書院念書?
“果然還是行不通啊!”荀鵬程雖然在來儋州之前就已經大概料到了這種狀況,但真正接觸到現實的時候,還是不免有些受打擊。荀鵬程身為一個讀書人,卻是有些看不懂海漢經營教育產業的路數,難道讓這些書院變成競爭激烈的商業鋪麵,有助於提升培訓效果嗎?
“老高,你說這些書院出來的學員,如果去考大明的科舉,能考上嗎?”荀鵬程此時身邊就老高一人,他的疑問也隻有對老高提出來了。
但老高的回答卻是讓荀鵬程茅塞頓開:“這裡的書院跟大明不一樣,又不全是培養讀書人的,他們也不用考科舉。你這麼比較,不妥。”
是啊!海漢的書院開設的專業千奇百怪,荀鵬程是略有所知的,倒是忘了這些書院的教育方向並不是為了讓學員們熟讀經史子集然後去考科舉,而是要讓他們在畢業後儘快就業,成為海漢這台龐大機器上的一個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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