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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漢策劃的這個方案如果能夠完美得以實施,那金尚憲領導的主戰派就將會成為朝鮮官場上的主要勢力,將議和的聲音統統壓下去,而朝鮮的政治主張也會隨之朝著對海漢更有利的方向發展。海漢收錢,金尚憲掌權,雙方各自得利,看起來的確是一樁極好的交易。
不過對於海漢而言有一個極大的考驗,那就是必須要控製住朝鮮半島的戰勝局麵,既要放清軍進朝鮮以脅迫其聽從自己的安排調遣,又不能讓其在朝鮮境內為所欲為以免朝鮮人扛不住就直接降了,必要的時候還得擊退其攻勢,以確保金尚憲在朝廷能夠樹立起足夠的權威。
這就跟海漢決定援助朝鮮時的最初構想完全不一樣了,當時國防部認為處理朝鮮問題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即朝鮮在清軍的攻勢之下一擊即潰,如曆史上那樣迅速敗退到漢城一線。最遭的情況,海漢大概隻來得及將其王公大臣們接應出來成立流亡政府,如果戰局稍好一些,或許能夠依托漢江建立防線與清軍形成對峙。
但海漢軍實際上是趕在了清軍動手之前抵達朝鮮,就有了更為充分的緩衝時間來安排應對策略,可以從這亂局中謀求更大的利益。隻是如此一來,來到朝鮮半島的海漢軍就得冒更大的風險,與清軍進行長時間的周旋和交戰。
王湯姆對於錢天敦在江華島所取得的進展也非常滿意,局麵正朝著他所計劃的方向發展,不過他不打算再向目前占領的九連城江畔增兵,而是準備在清軍的下一波攻勢之後,便主動撤離這一地區,把南下的通道讓出來,看看清軍是否會毫無顧忌地選擇入侵朝鮮。
但對於王湯姆來說,目前還有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那就是聯合艦隊的駐防地。就地形環境而言,鴨綠江流域並不是一個理想的選擇,這裡江麵比較狹窄,而且也沒有天然港灣可以加以利用,一旦開戰,整個鴨綠江流域都是清軍的攻擊範圍,將艦隊基地設在這裡實在不甚理想。
事實上朝鮮半島西北海岸就沒有一處真能達到王湯姆要求的候選地點,而海漢的作戰計劃又必須要在靠近鴨綠江這個關鍵地域的地方有一處海軍基地,所以他也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鴨綠江口以南大約六十海裡的大同江入海口作為艦隊的長期駐防地。
不過艦隊北上時王湯姆曾派船去探過那處地方,目前還是一片荒蕪,想要開發建設海軍基地,所需進行的工程量也著實不小。雖然已經向朝鮮方麵提交了修建海港的意見,但以朝鮮人的辦事效率,王湯姆很擔心等到戰事結束都未必能看到這個港口動工。所以先前他也特地叮囑了錢天敦,將這個港口的修建及長期使用都作為與朝鮮人交易的條件重點提出,一定要催促對方儘快辦理此事。
錢天敦雖然也把這事交代給了金尚憲,但鑒於金尚憲目前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過繁雜,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安排在當地為海漢艦隊修築一處真正的專用港口和配套的基地設施,這事恐怕沒人能說得清楚。這種時候海漢將領們不禁就懷念起了本國的運作效率,隻要執委會做出了決定,並且確定了任務的優先級,那麼開工的速度就不會超過五天。但他們初到江華島的時候就已經向朝鮮人提出了這一點,現在錢天敦又明確強調了一次,卻依然無法得到一個確切的安排。
九連城的清軍在夜襲中吃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敗仗之後,便再次陷入了沉默,沒有再派兵出戰。不過王湯姆也注意到九連城外重新開始出現了清軍騎兵的身影,但都隔得比較遠,沒有表現出發動攻擊的打算。不過岸上駐防的陸戰隊對此可不敢大意,各個哨位都有人拿著望遠鏡一直關注著敵方的動向。
之前的夜襲中,陸戰隊部署在陣地之外隱蔽監視的幾名哨兵幾乎被一網打儘,說明陸戰隊在這種陌生環境中依然還是不夠適應,哨兵的藏身方式並沒有瞞過敵軍,所以王湯姆已經調整了策略,不再將哨兵派到陣地之外,而是加強了碼頭陣地和戰船上的監視力度。
至於夜間的防禦,王湯姆也沒有放棄陣地外圍地帶,命工兵在入夜後到距離碼頭陣地大約百米的地方部署了數道用細線所做的絆索,細線的一端便是埋在砂土中的地雷。這種部署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預警,所以不用埋設太多地雷,每一顆地雷的引信都可連接數條絆索,隻要掛到其中一條便能引發爆炸,幾顆地雷引出的絆索就可以覆蓋大片區域了。
這樣的預警手段對清軍來說自然是新事物,根本料想不到在地麵會有這樣的機關,如果再想摸黑來搞偷襲碼頭陣地,那九成九會中招。
派去義州催糧的金尚久並不順利,義州治所與九連城之間實際上就隻隔著一個威化島,直線距離不過十來裡,王湯姆派船將他送到當地,原本以為半天時間就足夠了,沒想到直到天黑之後才從當地返回,而且帶回來的東西極其有限,隻有不到兩千斤糧食和少量畜禽蔬果,即便是用寒酸來形容也不為過。
“金大人辛苦了。”王湯姆看過金尚久交上來的清單之後,倒也沒發火,隻是淡淡地感謝了一句。
但金尚久與王湯姆已經相處數日,何嘗看不出這位大爺對於自己的工作成果非常不滿,當下趕忙解釋道:“王將軍,義州本地的糧庫儲糧不多,急切之下隻能湊出這些物資,在下已經命人在義州收購糧食,相信過幾日便會有消息了!”
王湯姆道:“是嗎?貴國大戰在即,前線的糧倉居然沒有準備足夠的糧食,我想請教一下金大人,貴國是故意這麼做,準備在清軍入侵之後餓死他們嗎?”
“這……”金尚久當然聽得出王湯姆這話並非是在跟自己說笑,而是責備朝鮮方麵備戰不力。說實話從義州征募到的糧草的確太少,與他自己的預期也有著較大的差距,但當時他並沒有多想,隻是催促當地官員儘量再多組織一些糧草運到前線。不過此時聽王湯姆這麼一說,金尚久也覺得這事情有點說不過去——身為邊陲治所,邊軍駐地,怎麼存糧會如此至少,這顯然是一個不合理的狀況。
王湯姆接著又道:“金大人難道不覺得,這義州距離九連城這麼近,既沒有發現清軍在修建渡江的碼頭,又沒有足夠的糧食儲備,這兩件事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嗎?我懷疑有人在故意做出這樣的安排,目的是阻撓我軍協助貴國抵抗清軍!”
金尚久沒敢立刻應聲,王湯姆所說的這種可能如果是真實存在的,那可能就會牽扯到不少官場上的人物,並且說不好背後就有什麼自己動不了的大人物。朝鮮國內反戰的聲音是一直存在的,也有一部分官員認為大明已經靠不住了,應該審時度勢,投靠強鄰免去戰禍才對。
當然了,金尚久肯定是站在主戰派一邊的,否則他也不會被委任為軍事觀察員隨聯軍艦隊一起來到前線了。但這種事要讓他出頭去查明由來,他還是會覺得自己的份量有些不夠,搞不好還會惹禍上身。
王湯姆似乎料到了他的想法,繼續勸道:“金大人如果覺得不好辦,我看可以這樣,你馬上寫一份報告,說明義州這邊的情況,明天一早就安排船送到南邊去,比走陸路更快。相信朝堂上的大人物們知道前線的狀況之後,應該就會給出一個明確的處理意見了。”
金尚久道:“在下去義州隻待了大半天,見聞有限,萬一冤枉了當地官員怎麼辦?”
王湯姆道:“冤枉?義州這幫官員要麼是通敵,要麼是嚴重失職,就這兩種可能,你覺得冤枉了他們,那你能想到什麼洗清他們罪名的辦法?金大人,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如果我軍在與清國作戰的過程中處於不利位置,最先倒黴的可不是我們海漢,而是你的國家!”
金尚久咽了一口唾沫,意識到王湯姆所說的確有道理,海漢軍如果覺得戰局不利還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朝鮮能撤嗎?
王湯姆繼續勸說道:“其實關於義州的情況,我們已經通知了金尚憲大人,他近期必然會有所行動,如果金大人願意提供一些助力,那想必就更能事半功倍了。”
金尚久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事的走向其實並不會因為自己的選擇而發生改變,海漢人已經和金尚憲做好了安排,自己提供情報與否,頂多能影響到這事的發展速度罷了。當然如果配合海漢人行事,應當就能給金尚憲留一個好印象,說不定日後的升遷機會也會由此而來。
“好,那在下這便去寫奏折!”金尚久這次作出決定還算是果斷。
王湯姆臉色終於有些了些許笑意:“金大人是聰明人,我覺得我們今後的合作會很愉快!”
金尚久的奏折送到後方之後,會被金尚憲怎麼加以利用大做文章,那就不是王湯姆現在需要操心的問題了。但他的確需要朝鮮人的辦事效率高點再高點,否則艦隊撤離鴨綠江之後,在這附近就缺乏一個支撐點了。
翌日,一艘隸屬於福建水師的福船調頭南下離開了這裡。王湯姆不想讓自己的艦隊主力去執行送信這類初級任務,便交給了許裕拙的部隊。
碼頭陣地與九連城的無聲對峙繼續進行,王湯姆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金州地峽的戰場上一般,在那裡的海漢軍與清軍也是陷入了長期對峙的狀態。阿濟格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與海漢再硬碰硬了,一點要出戰的跡象都沒有。而王湯姆對此也並不著急,他需要爭取更多的時間讓後方有所行動,最好是做好開戰準備之後,他再率艦隊撤離這個地區。
返回京城的金尚憲也沒有閒著,按照錢天敦的指點,金尚憲開始利用手上的力量,鼓吹海漢軍在義州取得的戰績,以及義州邊軍在此期間表現出來的置身事外。金尚憲向國王李倧進言,邊軍的失職狀況非常嚴重,必須要儘快對邊軍將領和義州當地官員作出調整,否則可能會導致邊防潰敗。
另一方麵金尚憲也沒忘了錢天敦再三提出的要求,趕緊搜羅了一批工匠送去江華島,由海漢人帶去他們指定的大同江入海口處作實地勘察,準備儘快開工建設海漢艦隊所需的港口和基地。
海漢所選定的這個地點,便是後世朝鮮西海岸的貿易港南浦。此地位於大同江下遊北岸,距離河口大約三十裡。不過這個地方在目前僅僅隻是一個二十多戶人家的小漁村,甚至連一個正式的名字都還沒有。
王湯姆選中這個地方作為海軍基地,也是矮子堆裡拔高個,不得已的選擇,除了江麵比較開闊,江岸適合修建碼頭之外,基本就沒什麼彆的優點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地方的緯度與隔著整片黃海的旅順港恰好相當,所以曾經在遼東地區駐紮過的陸海部隊,到這裡駐紮應該也不會存在適應性方麵的問題。
這個地方附近最主要的人口聚居區就是近百裡外的平壤城了,如果朝鮮官方要主持修建港口,也就隻能從平壤征募民夫來完成這個工程。不過這就不得不再次提及朝鮮的辦事效率了,沒個三五七天時間,想必平壤那邊也很難征募到足夠的勞動力派來這個地方。而且考慮到這裡的荒僻環境,到時候還得先給民夫修臨時住所和配套設施,再進行港口工程的施工,而附近還得開建為這項工程提供建材的伐木場、采石場等場所,一時半會根本就看不到真正的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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