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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海漢銀行辦的這次活動在戰後的漢城已經算是很轟動的事件,但在海漢一方看來還是簡陋了一些。如果是按照海漢標準的慶典內容來操作,那海漢銀行漢城分號的開業大概不會就這麼草草收場,起碼也得搞個舞龍舞獅的遊行隊伍在漢城裡轉上一圈才像話。
不過朝鮮方麵並不希望海漢在這件事的宣傳上做得過於高調,畢竟漢城裡的幾家錢莊銀號背後也多少都有官方甚至王族的背景,並不是所有人都樂於見到海漢銀行在漢城開業。如果不是金尚憲和崔鳴吉雙雙現身,今天這個現場未必能如此順利地完成。
對於普通的朝鮮民眾來說,自然是本國的銀號錢莊更為可靠一些,但海漢在銀行經營方麵擁有非常豐富的經驗,首選的客戶對象並非普通民眾,而是掌握了大量資金的商人和權貴,利用這些社會上層人士來帶動銀行的業務。
而海漢銀行證明實力的方法也非常簡單粗暴,將今天到場的貴賓請到了設在第二進院子裡的金庫,向他們展示前幾天才運抵這裡的金銀。
任何的語言修飾,都不如這裡堆放了整麵牆的金條銀錠帶來的視覺衝擊力來得有效果,就算是金尚憲、崔鳴吉這種位高權重,不太會把錢財放在眼中的高官,但人生中第一次麵對如此之多的金銀財物,心跳也還是不免加快了。至於站在後排的那些商人們,則早就兩眼放光,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各位,眼見為實,真金白銀是不會騙人的,試問整個漢城,還有哪家錢莊的金庫能在資金方麵跟我們一較高下呢?資金雄厚才意味著安全,這個道理我相信在場各位貴賓都明白,不管是存入還是借出,我們都很歡迎各位在我行開設帳戶。至於具體如何辦理,稍後可向這裡的工作人員谘詢。有覺得不方便,需要特殊服務的客人,我們還可上門辦理。”
梅百計在公開的儀式結束之後,心情也隨之放鬆了許多,再向賓客們介紹銀行優勢的時候就放鬆了許多。對於在場的潛在客戶來說,在還沒有感受過海漢銀行在運作方式的先進性之前,最為直觀的比較項目就是資金多寡了。而民間私營的錢莊銀號在這各方麵就處於劣勢了,哪怕是江浙那些由資金雄厚的鹽商、糧商、海商當後台的錢莊,在這個項目上依然比不過海漢。
但缺乏專業金融知識的朝鮮官方其實沒有意識到海漢銀行手中掌握的海量資金意味著什麼,更沒有想過這樣一個機構長遠來看會有可能影響到朝鮮國內的資金走向。即便是一向老謀深算的金尚憲,也完全想象不到海漢銀行所承擔的各種職能,甚至能夠實現戰爭無法達成的目的。
海漢到底有多富有,沒有去過海漢領地的朝鮮官員很難有切身的感受,但今天在這裡參觀了海漢銀行的金庫之後,他們都可以確認傳聞的確非虛了。一些人心中已經開始盤算,或許把錢財存入海漢人開設的機構中吃利息也是一個不錯的理財方式,畢竟海漢銀行公布的存款利率,可是遠遠超過了本國的錢莊。
不過存錢吃利息這種理財方式雖然安穩,但獲利不多,海漢銀行發給這些大客戶的資料裡還有其他收益更高的方式,比如即將針對產業合作項目發行的債券,利率便要比存款高出不少。如果連這樣都還不能滿足某些客戶的投資需求,那麼還可以要求海漢銀行提供量身定做的投資計劃,想要將資金投放到海外也不在話下。
由於在場的朝鮮官員並非屬於同一陣營,所以有些關於利益輸送的話題就不能談得太深了,隻能點到為止。真正感興趣的人,自然可以在此之後再找銀行谘詢詳細內容。
梅百計提前在城中包下了一處酒樓,設午宴款待今天到場的貴賓。而這頓宴席上的重量級嘉賓,便是朝鮮官場的兩位意見領袖了。
說來也有些意思,這兩人雖然對抗清一事的主張大相徑庭,但在戰後如何與海漢合作的政見卻是大同小異。金尚憲一直在談判中拖延節奏,但實際上他隻是配合國王李倧的意圖,也沒有提過任何反對意見。而崔鳴吉雖然是打著反對派的旗號參與到談判當中,但很快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可不是來反對這個合作計劃的,而是要為自己在談判及後續的實施中征得一席之地,不讓金尚憲一派獨占了這個合作計劃所將帶來的諸多好處。
金尚憲因為之前主導了引入海漢援軍抗清一事,而在朝鮮國內政壇上贏得了前所未有的聲望,以及國王李倧的充分信任,再加上海漢的支持,原本已經是在與崔鳴吉的競爭中占得了明顯上風。但崔鳴吉卻是抓住了國王李倧給出的機會,以自己對合作計劃的研究成果作為談判內容,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贏得了海漢人的好感,又重新站回到了舞台中間。
但對海漢來說,既然這兩人所代表的利益集團都願意推動產業合作計劃,那麼最好的局麵就是讓他們暫時停止內鬥,先一起說服國王把合作協議簽了,讓計劃儘快進入到實施階段。
至於這兩派的鬥爭,海漢認為並非無法化解,如果兩家有了共同利益,或許今後的政治局麵就會有所變化了。至於這共同利益著落在何處,海漢銀行的開業可能就將會逐漸讓形勢變得明朗。
或是受到了漢城分號開業的影響,雙方的談判進程果然由此變得順利起來,原本一些爭議性的內容也以朝鮮一方作出的讓步而獲得了一致意見。到八月下旬,雙方已經就幾個主要項目的合作開發達成了初步協議。
按照協議內容,海漢將在大同江基地建設一處大型造船廠,接受民用、商用,以及軍用船隻的建造任務。作為軍事援助的一部分,今後將以朝鮮包料海漢包工的合作方式,在這裡建造外銷型號的探索級和探險級戰船,然後裝備到朝鮮水師艦隊當中充實海上武裝力量。
除此之外,海漢將在大同江入海口以北的海岸灘塗上修建麵積廣闊的鹽場,其生產規模甚至有望與海漢治下產量最大的鶯歌海鹽場相媲美——當然了,朝鮮這處鹽場要達到同等的生產規模,或許還得花上數年的建設時間。而這裡所生產的食鹽主要將以低價供應給朝鮮官方,雖然協議中還沒有明確提及,但其實是存在將其一部分充作官鹽的操作可能。
而海漢在朝鮮境內所選定的第一處礦場,離大同江基地也非常近,就在入海口的南岸,兩地間的直線距離不過五十裡而已。這個地方在後世是一處被大規模露天開采的鐵礦,正好也很適合這個時代的采礦技術。另外大同江基地的北邊不遠處還有一處磷礦,也可以進行露天開采。至於用途頗為廣泛的煤,在平壤附近便有多處已經處於開采中的礦場,直接向朝鮮購買還比自己開采的成本更低一些,加之海漢自身的專業技術人員有限,就暫時不再考慮了。
僅是這三項產業,海漢預計需要隨著開發進度逐步從朝鮮當地雇傭三萬人以上,投產之後這個數字可能還會有所提升。到時候如果再算上在大同江基地內外為海漢工作的朝鮮人,那麼僅在大同江流域這一地區內,就可能會有四五萬朝鮮人在為海漢效力。
這還僅僅隻是從事一線勞動的人口,如果考慮到這幾個行業的產出幾乎都是以朝鮮國內為銷售市場,那麼依托於海漢獲得生計的朝鮮人數量還遠不止於此。至於從中獲取利益的官員權貴會有多少,現在更是難以推算出一個比較確切的數字。
而朝鮮由此獲得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除了解決數萬戰爭難民的長期飯碗,更重要的是海漢所提供這幾項產業都有助於維持朝鮮的穩定。作為交換條件之一,王湯姆已經答應了李倧,待南岸的鐵礦開始開采之後,便在大同江基地附近興建一處兵工廠,由海漢向朝鮮轉讓部分槍炮製造技術,指導朝鮮自行生產高級武器。
這個條件讓朝鮮人完全無法拒絕,雖說海漢轉讓的製造技術並非最先進的武器裝備,但對於朝鮮而言卻已經夠用了。王湯姆聲稱隻要朝鮮軍中列裝的槍炮數量夠多,再加上足夠的訓練強度和正確的戰術運用,朝鮮今後想要獨力打敗北方的清國軍隊也不在話下。
能夠自行製造槍炮和戰船,這可是連清國都不具備的高級技能,一心想要以此來讓本國軍備實力上一個台階的李倧在得到海漢肯定的答複之後,便毫不猶豫地在產業合作協議上簽了字,許可海漢人在議定的區域內建設相關產業。
對於朝鮮政壇而言,這大概也是自1627年的丁卯胡亂以來,官場上各個派彆唯一一次做到意見統一,可以算是相當難得一見的現象了。
在這種奇景的背後,當然少不了海漢從中作出的協調。類似金尚憲、崔鳴吉這樣的頭麵人物,私底下都通過海漢銀行認購了這幾處產業的股份,今後數年內隻要躺著就能收到豐厚的紅利。
不過朝鮮國內認購份額最多的卻並非這兩位朝堂上的肱股之臣,而是以李倧為代表的王族勢力。寫入協議中的這幾處產業,李氏都享有一成的股份,而且是由在位的國王專享。不過國庫和李倧私人的小金庫在抗清戰爭期間就已經被巨額軍費給壓榨乾淨了,李倧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錢來操作此事,所以實際上隻是象征性地付出了一些錢,便拿到了海漢幾乎是以贈予的方式交到手裡的股份。
海漢沒有在談判開始階段就提出這種直白的“合作方案”,主要還是因為缺少了銀行這麼一個可以便利運作大筆資金的金融機構,如果要直接調派大量金銀供給這些特殊股東,對海漢而言其實極為不便。而銀行在漢城的分號開業之後,隻需給這些特殊股東開設帳戶就行,他們的這部分收益在絕大部分時間裡也就隻是賬本上的一個個數字而已,無需再調撥大量金銀來進行一次性支付。
等到銀行亮相之後,各方都確認了其安全和便利的特性,這樣特殊的利益輸送方式才能得以實施。
而海漢一直所記掛的另一樁協議,也終於在此之後有了大致的眉目。樸北秀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說動了金尚憲對移民和改換國籍一事放開限製。這個時候其實金尚憲也已經通過海漢銀行拿到了幾項主要產業的股份,說起來也是既得利益者的一員,立場自然就不再像之前那麼強硬了。
按照修訂之後的移民管理辦法,朝鮮民眾在海漢所屬的各項產業機構中工作滿一年之後,便可自行申請轉換國籍,但脫籍之前還需向朝鮮官方繳納一筆賦稅。不過有官職在身的朝鮮人不在此列,一律不得申請改換國籍。此外有罪行在身或者負案在逃者,即便已經改換國籍,海漢方麵也依然要將人交還朝鮮處理。
或許是覺得用工作年限和脫籍費用作為限製條件已經足夠了,對於每年申請改換國籍的人數上限,朝鮮方麵則未作出具體的限製。
而海漢方麵對於這樣的移民管理辦法雖然還是不甚滿意,但這已幾乎是所能爭取到的最優條件了,也隻能先照此施行。海漢想要從朝鮮獲得大批移民人口,至少在一年內是很難實現了。
1637年八月底,隨著兩國產業合作協議達成,大同江流域的幾處產業也開始動工興建。在大同江基地和平壤附近逗留尚未返鄉的近萬朝鮮難民,終於是得到了他們期盼已久的生計,被成批運至工地上開始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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