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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海漢現在出兵介入,濟南府的戰況也已經無法逆轉,更不可能挽回清軍所造成的破壞。目前海漢所能做的事情,便是儘力應對由此將在山東出現的混亂局麵,疏導和安置逃入登州的大量難民,以避免其他次生災害的發生。說完戰況,龔十七接下來就要談及難民的情況了。
龔十七道“據我觀察,沿途各地官府都是將抵禦清軍作為了第一要務,沒有人理會從戰區逃難出來的民眾,大部分城池都是城門緊閉,根本不讓難民入城。當然這也不完全是官府見死不救,這麼混亂的局麵下,一旦開城放行,大量湧入的難民很快就會讓這些城池人滿為患,然後便是物資告罄,秩序崩塌,城池將會不攻自破。而且誰也不敢保證,這麼多的難民裡究竟混有多少清軍奸細,要是混進城裡來個裡應外合,後果也同樣嚴重。“
孫真微微點頭道“招遠縣這裡的情況便是如此,外地來的難民不得進入縣城,而本地官府又沒有能力組織他們自救,所以就會造成大量難民聚集在縣城附近,形成官府難以化解的隱患。”
龔十七接著他的話頭說道“像招遠縣這樣的情況,我在途中見到不少,基本上沒有地方官府敢冒著風險在本地安置難民,大多隻是疏導難民們繼續往遠離戰區的方向逃難。這些得不到何合理安置的難民又會在逃難途中裹挾更多的民眾,導致難民潮像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
孫真道“如果按照你剛才所說的戰況來判斷,濟南府的民眾估計有相當一部分都會被清軍擄走,真正從濟南府逃出來的難民數量可能並不是特彆多,反倒是逃難途中經過的青州府、萊州府,會出現更多因為恐慌或者其他原因而加入逃難隊伍的民眾。”
龔十七點頭道“正是如此。我認為從濟南府逃出來的難民不會超過十萬,有相當一部分人都選擇向南逃進了山區,而逃往登州方向的估計也就一半。但沿途加入進來的難民數量很可能要比真正從戰區逃出來的人更多,所以我預計陸續逃到登州的難民或許會超過十萬之數。”
孫真聞言暗暗心驚,他此行出發之前還特地打聽過當年海漢在登萊之亂時從山東方向接走的難民數目,前前後後加在一起也不過兩三萬人,而這次的難民潮可能會是當年的幾倍,他也不免有些擔心福山縣是否能扛得住這樣的考驗。
龔十七看出孫真的不安,沉聲安慰道“既然陳將軍派你到招遠來引導難民,那就說明上麵應該已經有了安置難民的方案。我估計多半是打算用船隻運往海外安置,南方很多地方都需要大量引入漢人移民,這次可以集中獲得大量無依無靠的難民人口,對我國來說也算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我不必操心過多,隻要按照上頭給出的指令把事情辦妥就是了。”
龔十七近期一直都隨郝萬清在山東活動,自然也很清楚福山縣的實際情況,心知絕不可能靠其一地就能消化這次的難民潮,必然得通過向外轉運難民來化解當地的壓力。而調配航運運力這種事,不管是他還是孫真,顯然都使不上力,隻能集中精神完成自己所負責的任務。
說話間孫真的勤務兵已經送來了熱茶熱食。在當下這種環境,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大魚大肉奉上,隻是煮了一碗麵條,加了一勺油辣子,然後小指大小的肉乾放了幾塊在碗裡,撒了些鹹菜粒,僅此而已。龔十七也不推辭,謝過孫真之後,便端起碗裡風卷殘雲,看來著實也是餓著了。
龔十七一口氣將這碗麵倒下肚子,連湯湯水水也喝了個乾淨,這才意猶未儘地對孫真說道“這一路從章丘跑回來,途中就沒吃過熱食,每天都是涼水就炒麵對付過去。總算吃了頓熱的,這下整個人都舒坦了”
孫真道“那想必途中也沒休息好,我讓人給你和手下弟兄們騰幾個帳篷,你先去休息幾個時辰。”
龔十七擺擺手道“睡覺的事等晚上再說,趁著天色尚早,我還要出去辦些事情,天黑之前回來會合。”
龔十七不主動說明,孫真也很識趣地沒有追問下去,他知道龔十七這種人身上有太多不可說的機密任務,自己可沒權限去過問對方的行動。
龔十七將剩下的半杯熱茶喝完,然後便起身向孫真告辭,出了帳篷集合自己的人馬,然後一陣風般地走了。
龔十七雖然沒說去處,但既然提了要在天黑時分趕回來會合,那想必所去到的地方也不會太遠。孫真甚至在想,龔十七是不是要悄悄進城去與那穀知縣會麵。
每隔大約兩個小時左右,孫真便會拿起望遠鏡看一看距離營地大約兩裡地的難民臨時聚居區。一是觀察那邊是否有特殊情況發生,二是看一看難民區的擴張速度,以此來判斷本地的難民增長速度。
儘管他的人馬已經開始向逗留本地的難民實施宣傳引導,鼓動難民自行前往福山縣尋求安置,但仍有很多難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並未打算立刻離開這裡。
有些人是擔心路上的糧食補給問題,畢竟留在招遠每天還有一碗稀粥,但離開這裡上路,途中所需的食物可就隻能自行解決了。他們至少得在離開招遠之前,想好解決路上吃住問題的法子才行。
另一些人則是準備在戰事平息後立刻返回家園,所以他們並不希望去到更遠的地方避難,隻想留在招遠慢慢捱過這段苦日子,這樣到可以返程的時候,他們回到家園的路程就能輕鬆一些。
當然還有一些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或是有傷病在身,或是受家人拖累,即便想離開招遠縣也暫時沒法動彈。
但無論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而逗留在這裡,他們的生存條件都必將會因為更多難民的湧入而變得越發惡劣。孫真叫來宣傳乾事,讓其調整宣傳策略,將濟南府已經被清軍攻破的消息告知本縣難民,同時告訴他們接下來還將會有更多難民湧入招遠縣,想好好活著的人就得儘快動身前往福山縣了。
這樣的消息放出去,無疑會在難民群體中造成一定的恐慌,但這也正是孫真所要達成的效果。他現在能夠動用的人手和物資都十分有限,隻能設法讓難民們自行前往福山縣尋求生機,或許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會因為饑餓和寒冷倒斃在去往福山縣的途中,但這對難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生存機會了。如果能過得了這一關,活著抵達福山縣的難民營,那麼他們從這場大難中存活的幾率就將會非常大了。
當然了,那些來自外地州府的難民也不見得會相信這些宣傳,因為他們或許根本就不知道海漢軍是什麼來頭,隻是將他們當做了來自福山縣的民間武裝。所以即便海漢的宣傳會讓一部分難民選擇儘快離開招遠縣,但也還是會有很多人繼續留下來觀望形勢。
根據這兩天下來的觀察,新近來到縣城附近的難民數量的確要遠遠大於離開這裡的難民,但身在其中的人往往體會不到這種局勢所蘊涵的風險。雖然孫真對此很焦急,但他一時半會也拿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傍晚時分,龔十七果然帶著他那隊人馬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了。不過馬背上多了不少小小的竹簍,裡邊還特地用布墊了一層,也不知道是裝了什麼寶貝。不過看這些馬匹走路的姿態,顯然這些東西的份量也不輕。
孫真注意到龔十七等人大多都是一腳泥痕,馬匹也是這般,看樣子應該不會是在縣城裡逛了一圈,當下打趣問道“龔兄這是跑到哪個山溝裡挖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