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我們該不該從南方抽調這麼多技術人員去支援建設,我想問問,當地能不能有效保障他們的安全?畢竟你剛才提到的那些地方,距離滿清的勢力範圍也非常近了,萬一清軍看得眼紅,對我們的工業區來個偷襲,那損失可就沒法用金錢來計算了。”
主管財政的施耐德並沒有糾結於白克思所提及的問題,而是要他先確認當地的環境是否足夠安全。畢竟像鞍山、遼陽、沈陽這些地方的煤鐵礦所在區域,距離滿清的傳統地盤僅有百十來裡,如果兩國再度爆發戰爭,這些地區的確有可能會在第一時間就被戰火波及。
說到安全問題,白克思倒是正好有現成的事例。他此前在沈陽考察期間,當地與滿清相鄰邊境的清陽堡發生了截貨殺人事件,當下便將這起跨境案件的偵辦和處理過程詳細說了一遍。
常年待在三亞的這些高官,對於海外大區所發生各種事件的了解,往往隻是來自於地方官府在事後的文字報告。而公文講究言簡意賅,對不重要的細節往往會一筆帶過。所以就算有些人在此前對此事已略有耳聞,但所掌握的信息與白克思相比,那也還是差了老遠。
白克思細述了陳一鑫如何調兵遣將查辦此案,滿清方麵又是何種態度,眾人少有機會聽到這種邊境衝突的故事,當下都是聽得津津有味。
或許是恰逢白克思這位欽差到訪,陳一鑫也有意讓鎮守沈陽的邊軍露露臉,所以對於此事的處理態度極為強硬,在事發之後就通過多種途徑向滿清施加了巨大壓力。
而滿清方麵倒也知道此事後果嚴重,順治派了耿繼茂和蘇克薩哈二人出麵處理此事,很快便查明真相。最終參與劫案的二百多名滿人被拉到事發地清陽堡斬首,另外還有數百名相關人員被判了流放三千裡。懲治手段之嚴酷,甚至讓海漢這邊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寧崎聽完之後發問道:“順治對自己人下手這麼狠,就不怕影響到臣民的士氣嗎?”
白克思解釋道:“這起劫案背後涉及到滿清八旗之間的利益糾葛,順治的態度並不完全是向我國服軟,也是要借此打擊滿清內部的某些勢力,維護他自己的統治地位。當然了,清廷也的確不想因為這種事跟我國發生衝突,真要打起來,滿清的都城赫圖阿拉距離我國邊境也就百裡左右而已,一開戰就會變成前線,順治小皇帝顯然不想冒這個風險。”
寧崎恍然道:“原來如此。那照這麼說,滿清現在是儘量避免跟我國發生衝突了?”
白克思點點頭道:“據我在當地的了解,目前的確是有這樣的趨勢。畢竟他們的對手已經不再是大明了,再繼續玩打打殺殺這一套,他們占不到任何便宜。而滿清的權貴人物,包括小皇帝在內,現在或多或少都會從兩國貿易中獲益,利字當先,開戰會讓很多人的利益受損,軍事手段已經不再是他們的第一選擇了。”
顏楚傑補充道:“打鐵還需自身硬,關鍵還是我們的軍事實力能夠壓製住滿清,要不然在那些蠻人眼裡,我們也跟大明一樣,不過是一群待宰的肥羊罷了。”
“老顏說得對,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們擁有足夠的實力基礎之上,是我們的堅船利炮讓這些關外蠻族學會了遵守規矩,今後等我們實現了工業化,他們就會主動放下手裡的刀弓,變得熱情好客,能歌善舞。”
陶東來的玩笑話引來了一片會意的笑聲,在場的與會者都是知曉曆史發展進程的穿越者,自然明白這個玩笑背後其實是先進文明對落後文明的征服過程。當敵對雙方的實力差距大到一定的程度,其中弱勢一方自然會放棄對抗的念頭,尋求與強者和平相處。
就目前的局勢而言,滿清雖然已經認栽,暫時放棄了與海漢進行武力對抗的做法,但這並不意味著滿清就選擇了今後老老實實扮演“能歌善舞”的角色。要是海漢在遼東的治理出現問題,讓滿清覺得有翻盤的機會,那他們恐怕就會展現出另一幅麵孔了。
既然話說到這裡了,陶東來也就順勢延伸下去:“遼東的局勢,大家或多或少應該都了解一些,我們雖然是跟大明和滿清簽了停戰協議,但這兩國會不會甘心把遼東拱手讓出,我覺得答案是不需要去猜測的。”
“我們要讓遼東地區的局勢保持長期穩定,除了軍事手段之外,也需要進一步增強當地的綜合實力,特彆是工業化的進程。在這個時代,鋼鐵產能就等同於軍事實力,等到遼東的煤鐵複合產業基地投產,我想那時候滿清就該真正打消跟我國對抗的念頭了。”
陶東來的表態,基本算是給北方大區提出的工業發展計劃定了調,將工業落地的重要性與地區局勢聯係到了一起。
“不管是設備、資金,還是技術人員,北方大區需要什麼,我們就儘力提供什麼。困難肯定會有,但總不會比當年我們才到三亞的時候更難吧?老白,你怎麼說?”陶東來說罷,便將話頭又拋給了白克思。
白克思卻知道這並非陶東來為難自己,而是在為自己掃清障礙,當即便應道:“各方麵的資源,都可以優先向北方大區傾斜,扶持當地的工業項目儘快實施。各位,未來遼東工業基地會遠遠超過海南島現有的規模,我們越早開始動手,就能越快獲得收益。”
對於工業黨居多的海漢高層來說,遼東的工業項目肯定能獲得足夠比例的讚成票。而陶東來看到不僅是工業發展的前景,更有對地區局勢將會產生的長期影響。
隻是由此所需投入的大量資源該如何協調籌備,的確是一件極其繁重的任務。即便白克思有權調動全國的工業資源,也需要好好籌劃一番才能拿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