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崎的這種擔憂,倒也不無道理。除去拱衛海南島的衛戍部隊之外,整個南海地區的駐軍,大概也就隻有羅傑麾下的部隊還一直保持著比較高的作訓水平。
畢竟他的部隊一直負責守衛馬六甲海峽這個戰略要衝,其職責遠非維持地方治安這麼簡單。而且星島部隊為了保持戰鬥力,一度以雇傭軍的身份參與到其他國家的戰事中,對於執行跨地域作戰任務並不陌生,這也正是其他部隊所欠缺的軍事素質。
而安南和呂宋兩地的駐軍,相較之下就要清閒得多,平時的駐訓任務都是以維持地方治安為主,隻有少量編製的精銳才會參照作戰部隊的作訓標準來進行訓練。這樣一來,地方上既能保持一定的駐軍規模,又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軍費開支。
關於海外駐軍的這些情況,執委會並不是不知道,而是有意無意地維持著這種局麵。這些海外大區在長期的自治環境中,本就形成了事實上的地方割據,如果再練出一支強大卻效忠於地方官府的軍隊,那對於國家安定就未必是好事了。
南海各地駐軍保有師級陸軍編製和作戰支隊一級的武裝艦隊,但這其中大部分兵力是充當地方治安軍,僅有小部分是真正意義上的作戰部隊,可以說這樣的局麵是體現了執委會與南海各地駐軍將領的一種默契。地方上省錢,執委會省心,雙方各得其所。
當然了,既然現在執委會下了決心,要在南海方向有所作為,那麼提升地方駐軍的實力也就成為了必要之舉。
趁著這個機會,執委會也可以好好觀察一下各地駐軍的真正實力,看看在行動過程中又會暴露出什麼樣的問題。
顏楚傑道:“這些部隊還能不能打仗,那也隻有拉出去遛遛才知道。不過最近找到我這邊遊說,想要以各種名義調去南海各地駐軍部隊的人,那還著實不少。”
白克思應道:“南海久未發生戰事,這放了點風聲出去,大概很多人都覺得刷戰功的機會來了。”
顏楚傑道:“正是如此,現在就連後勤軍需的職位都有人搶著要,還是自帶乾糧的那種。”
“誰這麼積極啊?”寧崎好奇地追問道。
顏楚傑倒也不隱瞞,直接說出了當事人:“李奈,給他侄子鋪路來著,想讓我們安排把人調到錢天敦手底下做事。”
陶東來道:“李奈動作倒是快,這就已經找你談過了啊!”
顏楚傑道:“老陶,我說句實話,你可彆不高興。李奈跟我們關係好,是可以給一些特殊照顧,但他侄子沒在部隊裡待過,要讓他去錢天敦手底下當軍需官。錢天敦對部下要求是出了名的嚴格,要是這小子出了什麼差錯貽誤了戰機,錢天敦要處置他,你我要不要再拉下老臉去說情?”
與會眾人這才聽明白了,敢情李奈為了安排他侄子去王牌部隊,已經找過了陶東來和顏楚傑,而從顏楚傑所說的情況來看,兩人對於此事的態度顯然有些差異。
通過私人關係給子侄後輩鋪路,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算軍中也不乏父子傳承的先例。而且李奈跟海漢高層的私交甚好,一般也都沒把他當作外人看待,這種打聲招呼就能辦到的小事,似乎也沒有推脫的必要。
陶東來道:“老顏,事情不能隻看一個方麵,李家這小子辦事能力如何先不提,但李奈暗示過了,李家很可能會安排一支船隊跟著去南海,給錢天敦的部隊提供運輸服務。你也知道,錢天敦南下的時候就沒帶多少船,如果能得到這樣的助力,我想他應該很樂於多設一個軍需官的職位。”
白克思道:“李奈辦事還是想得周全,大家各取所需,這不挺好?”
寧崎也勸道:“既然是李家的子弟,我看也不妨先給一次機會,看看後續的表現再說。”
顏楚傑歎口氣道:“你們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問題是開了這個口子,想再堵上可就不容易了。答應了李家幫這個忙,後麵跟著就會有張家王家趙家一大串人跟著找過來,到時候幫還是不幫?”
陶東來道:“幫與不幫,前提是能不能對我們在南海開展的軍事行動起到正麵作用。如果都像李家這樣,願意拿出真金白銀來支持軍隊,那我看適當安排一些不那麼重要的後勤職位也問題不大。再說就算你不開這個口子,他們就不會另尋渠道去達成目的嗎?”
顏楚傑沉默不語,他明白陶東來所說的的確也是實情。如果這些有錢有勢的家族直接去找當地駐軍部隊的將領,許以同樣的條件,那多半也能讓自家子弟在軍中撈個一官半職,給履曆鍍一鍍金。
而且南海各地由於地理環境所限,駐軍部隊的相當一部分兵源都是來自當地,這其中肯定不乏有地方上的名門望族子弟,想要完全禁絕這樣的事幾乎不太可能。
至於這種情況日積月累之後,會不會導致更嚴重的問題出現,那也隻能如陶東來先前所說的那樣,不如順其自然,讓問題自行暴露出來。
當事人李元德此時就在距離勝利堡不遠的某個商棧內,他並不知道自己居然會成為海漢大人物們討論的話題,麵前桌上一大摞的賬本和貨單才是他當下關注的重點。清點完這些單據之後,他還要趕去港口與幾名老船長會麵。
為了能保薦李元德去到錢天敦手下效力,李奈已經先後拜訪了多位海漢高官,而李元德跟著跑前跑後,倒也借此機會增長了不少見識。
李元德在接到正式委任啟程南下之前,他還必須完成李奈交予的一係列任務。最主要的便是完成各種戰備物資的采購,以及臨時組建一支專門配合他執行軍需運輸任務的船隊。
前者還比較好說,畢竟瓊聯發和福瑞豐掌握著覆蓋各行各業的商業資源,要調配采購各種物資,不過就是多跑幾家商棧,多費一些口水的事。
但後者就不是那麼簡單了,哪怕李元德此前已經在南海跑了好幾年的船,對部分大港還算比較熟悉,可真正由自己來指揮和調度一支船隊完全跨地域任務的時候,其實還一次都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