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阿拉貢內斯相當不情願,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與海漢人舉行談判,似乎是目前唯一管用的緩兵之計了。
於是阿拉貢內斯一邊寫信向南方求援,另一邊派人向海漢送出消息,要求舉行高級彆的官員會晤。
當然這同時也是一種試探,如果海漢拒絕會晤,那就是已經到了多說無益的地步,隻能再一次通過戰爭來解決雙方的利益衝突了。
不過海漢的答複倒是沒讓阿拉貢內斯失望,同意在雙方控製區交界處的奇卡諾河舉行會晤。
兩天後,阿拉貢內斯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海漢的官員。
讓他感到吃驚的是,這名帶隊的官員並不是海漢人,而是長著一張歐洲人的麵孔。
阿拉貢內斯知道海漢有不少非漢裔的歸化人員,但其中的歐洲裔很少,更彆說還能成為高官,這絕對算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了。
但阿拉貢內斯卻不知道,當年海漢軍攻打馬尼拉,與他父親過招的海漢將領中,便有麵前這位貌不驚人的白人老頭摩根。
“在過去的一百年間,聖迭戈灣一直是歸屬於西班牙王國。本著和平的目的,我希望閣下儘快停止在本地的一切活動,撤離所有武裝人員,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
儘管形勢對西班牙極為不利,但阿拉貢內斯還是竭力表現出強硬的態度,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而摩根對此的回應則是不屑一顧:“屬於西班牙王國?被你們稱作印第安人的土著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幾千年,你怎麼好意思自稱是這裡的主人?”
阿拉貢內斯道:“印第安人隻是一個個的小部落,又不是國家,不應享與我國對等的外交待遇。”
摩根笑道:“在我看來,你的定居點也不過隻是兩個小部落,不能代表西班牙跟我國交涉。”
阿拉貢內斯正色道:“但我有西班牙國王陛下冊封官職的文件!”
摩根攤手道:“那有什麼意義呢?我不認可,就隻是一張廢紙罷了!”
阿拉貢內斯正待發怒,摩根已經又接著說道:“不要浪費時間討論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了,說正事吧!聖迭戈灣這個地方,不管過去是屬於誰,但今後必須屬於海漢!你如果不想惹麻煩,我可以給你幾天時間搬家,保證你和你的手下能夠平安撤出這個地方。”
阿拉貢內斯算是聽明白了,對方並不打算跟自己講道理,而是擺明了要驅逐先在此落腳的西班牙移民,硬吃下聖迭戈灣這個地方。
不加掩飾,就是明搶。
這生吞硬搶的做法,原本是西班牙的特長,任誰的領地,隻要搶下來就是屬於西班牙了。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海漢正在取代西班牙的“江湖地位”。相較於西班牙這個“前輩”,他們似乎更善於用強硬的武力手段來搶奪地盤,甚至毫無顧忌地挑戰西班牙的權威。
而自詡為海上霸主,殖民先鋒的西班牙,近幾十年在與海漢的對壘中卻是屢屢敗下陣來,海外殖民地一丟再丟,根本沒有勝績,這也使得阿拉貢內斯很難有足夠的底氣去跟摩根講條件。
“聖迭戈灣很大,容得下不同國家的人在這裡共同生活。我認為我們可以暫時擱置土地所屬權的爭議,繼續開發建設各自的定居點。”
阿拉貢內斯雖然十分憤怒,但表麵上還是得繼續做出委曲求全的態度。他很清楚自己的談判目的是儘可能地拖延時間,為援兵爭取緩衝期,而不是跟海漢人打嘴仗。
摩根笑了笑道:“你說的也不是不行,但要滿足一定的條件才能實現。”
阿拉貢內斯聽對方有鬆口之意,連忙追問道:“什麼條件?”
摩根沉聲慢慢說道:“很簡單,由我國接管你的兩個定居點。想要繼續留在這裡生活的民眾,今後需登記為我國國籍。”
阿拉貢內斯黑著臉道:“閣下甚至把打仗這個環節都省了!”
摩根道:“結果都一樣,省去打仗環節,減少不必要的損失,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阿拉貢內斯已經明白,跟海漢絕無和平共處的可能。對方鐵了心要占領這個海灣,並且不會容忍自己經營的兩個定居點繼續存在。
談判最終不歡而散。阿拉貢內斯悻悻離開,這次會晤除了確認海漢的戰爭意圖之外,基本上沒有任何收獲,更沒能達成他所期望的拖延時間效果。
摩根雖然沒有直接宣戰,但話裡話外,無不透露著“洗乾淨脖子等著挨宰吧”的警告意味。
阿拉貢內斯無從判斷海漢會在何時動手,或許是今夜,也可能是在明天。這種不確定造成的危機感,讓他在坐進馬車的時候身子微微顫抖。
聖迭戈灣的兩個殖民定居點僅有兩千多居民,滿打滿算能湊出大概四百人左右的青壯。但這其中具備軍事技能,可以視作戰鬥人員的,大概也就占到一半左右。
而目前官方所擁有的武器,大概有一百多支長短火槍,兩門小口徑炮,僅此而已。
至於海上作戰力量,可以直接忽略不計。本地僅有的兩艘武裝商船,目前都去了南方運貨,總不能指望用漁船去對付海漢人的海軍艦隊。
就這樣的家底,能扛得住海漢人的進攻嗎?
但阿拉貢內斯不能放棄,這兩個定居點是家族最後的產業,如果沒了,那就意味著家族破產,徹底沉淪。
回到駐地,看到一臉期望來迎接自己的下屬們,阿拉貢內斯隻能宣布了噩耗:“談判破裂了,海漢人不肯作出任何讓步,戰爭隨時可能爆發。先生們,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立刻開始備戰,爭取撐到南方援軍到來!”
“大人,難道沒有議和的可能性嗎?”有人還是不肯死心地追問道。
阿拉貢內斯肅然道:“各位,我已經嘗試了所有的選項,但海漢人不接受投降之外的其他解決方式。所以我們要嘛失去一切,成為階下囚,要嘛就跟海漢人戰鬥到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