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被鐐銬鎖在囚車上那些垂頭喪氣的西班牙戰俘,這支從大洋彼岸遠道而來的部隊裡還有另一個讓鄭阿貴在意的人物。
站在其方陣前方的指揮官看起來非常年輕,樣貌甚至給人一種稚氣未脫的感覺。通常這種年紀在軍中往往還隻是剛入伍的新兵,但這名軍官的肩章卻表明他的軍銜是少校。
如此年輕的少校,在軍中可並不多見,鄭阿貴不禁好奇地向馮興邦打聽這人的身份。
馮興邦其實也沒見過此人,隻能大致揣測對方身份:“我看他樣貌,跟王湯姆王大人依稀有些相似,應該是王家的二公子王安邦……待會兒我過去打個招呼就知道了。”
馮興邦其實也沒見過幾次王湯姆,不過他早年在三亞念書的時候,倒是跟王家老大王安國認識。這年輕少校的相貌,看著跟王安國有七八分相像,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的推測。
鄭阿貴哦了一聲,心道此人原來是將門之後,出身不凡,難怪這麼年輕就能當上少校。
他隨即想到,這不就是跟馮興邦的情況如出一轍嗎?
馮興邦年紀輕輕就在陸四師師部當上了少校參謀,這多少也是受益於他的出身背景,畢竟他老子馮安楠是海漢在安南國駐軍的最高指揮官,身份地位比王湯姆也差不了太多。
而且這兩人的名字一個“興邦”,一個“安邦”,都是十分大氣,一聽就是出自名門世家。鄭阿貴尋思等之後去到三亞,得想法子去找個算命先生,給自己也改一個像樣的大名。
王安邦卻不知道自己此時正成為他人關注的對象,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將開始的閱兵式上,這也是他此次回國的主要任務之一。
原本這次回國的差事應該是由他大哥王安國來完成,畢竟來回穿越太平洋的航程太過遙遠,對年輕的王安邦來說有些過於艱險。
但王安邦一心想要執行一次回國的任務,多次主動爭取之後,才好不容易讓王湯姆鬆了口。
王安邦在朝鮮出生,年少時就跟著父親東奔西走,在海漢國內的時候不多。前幾年去了北美之後,更是一次都沒回來過。所以他在國內也沒什麼熟人,到杭州之後幾乎都是跟自己的人馬待在駐地,很少出席宴請之類的社交活動。
前兩天執委會抵達杭州後的接風宴,王安邦去是去了,但宴會上各路大人物實在太多,也沒什麼人注意到他。
這次由王安邦帶回國參加閱兵的部隊,大部分是由王湯姆從國內帶去北美的老兵精銳組成,另外還特地抽調了幾十名土著士兵,以此來彰顯北美大區的土著歸化成果。
王安邦本以為這算得上是一個特彆之處,但在杭州見到其他地區的受閱部隊之後,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征召土著士兵這樣的做法,本就是海漢軍的傳統之一。早年間海漢地盤還限於海南島一地的時期,軍中便有不少黎苗族裔的士兵。
等到海漢將地盤擴展至南海各地之後,海外駐軍為了補充兵員,招收土著青壯入伍更是成了司空見慣的做法,並非北美大區所獨有。
來自海南的陸一師下屬黎苗山地連,全部由黎苗族裔的士兵組成。這兩族原本是世仇,但最近二十多年在海漢的統治下,關係已經大為調和,在軍中也能混合列編了。
來自呂宋的部隊中,除了漢人之外,還有米沙鄢、他加祿、尹洛克等多個土著族裔的士兵。
來自北方大區的騎兵連,有一半的人馬是當地的滿、蒙等北方族裔。
日本左世保灣基地派來的受閱部隊中,甚至有一個“倭人排”,據說其成員中還有日本九州地區各個藩國派到左世保基地留學的貴族子弟。
最誇張的是來自星島的陸九師,其前身是羅傑創建的南海獨立團,由於當地漢人比例較低,所招募的兵員更是五花八門,什麼地方的人都有,其中不乏有金發碧眼的歐洲人和一身黝黑看不清五官的非洲人。
相較之下,王安邦這支吸納了北美土著的部隊的確就算不上特彆了,起碼他手下這些士兵的樣貌跟漢人的差異還不算很大。
隊列前方傳來了急促的哨聲,這是閱兵式即將開始的信號。王安邦連忙收斂心神,命令手下軍官整隊準備出發。
一裡之外的勝利廣場觀禮台上,石迪文聽完副官的彙報後,又抬腕看了看手表,對旁邊的陶東來道:“老陶,觀禮嘉賓都已經到場,受閱部隊也準備就緒,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陶東來點點頭道:“那就開始吧!”
石迪文做個手勢,廣場一側一百多人組成的鼓樂班子立刻開始演奏起來。急促低沉的鼓點,象征著今天的閱兵式拉開了帷幕。
這也點燃了廣場周圍數萬民眾的熱情,傳出一片歡呼聲。來得早的民眾已經在這裡等了兩三個小時,早就急不可待了。
在一段前奏結束之後,鼓點節奏變得稍微緩慢了一些,與正常行走的步伐節奏相符。
廣場之外集結成一個個方陣隊列的受閱部隊,開始踏著鼓點節奏緩緩行進。
行進在隊列最前麵的,是圍觀民眾從未見過的三台模樣古怪的機械裝置。看著像是一輛四輪車,但前麵又沒見牲畜牽引,就能自行在路上前進。
這三輛車上,分彆插著紅藍雙色旗、陸軍軍旗,以及海軍軍旗,引領著後方的軍隊方陣。
莫說圍觀的本地民眾,就連觀禮台上的大部分嘉賓,都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怪車,頓時議論紛紛。
當然這其中還是有一些見多識廣的人,此時就正好可以賣弄一下了。
蘇克易道:“各位,此車乃是海漢特有,無需人力畜力便可自動前行,彆看它慢騰騰的,極速卻可比駿馬疾馳。不過此車往常隻在三亞使用,想必是為了此次的閱兵活動,特地用船千裡迢迢運到杭州來的。”
有本地士紳詢問道:“這位大人,請問此車車名是什麼?”
蘇克易道:“海漢稱其為汽車。”
問話之人顯然不明其意,追問道:“這氣字又是何解?”
蘇克易解釋道:“是因為這車要使用一種名為汽油的燃料,方可獲得前進的動力,故而被命名為汽車。”
“汽油?燃料?那與我們尋常使用的燈油、菜油,又有什麼差彆?”
“請問大人,這汽油是如何煉製?”
“灌上油就能走?這怕不是什麼神跡吧!”
蘇克易眼見再聊下去自己這點學識就要露底了,趕緊轉移話題:“快看快看,部隊方陣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