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海漢與大明在戰場上斷斷續續地交手了幾次，而結果就是海漢一路平推，大明無一勝績，在南北各條戰線的表現都是一敗塗地，最後不得不以乞降認輸的方式來結束戰爭。
托馬斯當然也研究過相關的戰報，毫無疑問明軍的實力比海漢軍差了一大截，即便兵力占優，又是主場作戰，在正麵戰場上也還是無法阻擋海漢軍的攻勢。
還好大明血厚，擁有廣袤的國土作為戰略縱深，海漢就算贏了也沒法一口吞掉大明，雙方的交戰才會以停戰協定的方式告一段落。
停戰這幾年裡，海漢時刻不停地繼續擴軍備戰，間歇還能抽出手來收拾一下南海方向的對手。而大明一直被內部作亂的農民軍搞得焦頭爛額，幾乎沒得到什麼休養生息的機會。
此消彼長之下，兩國間的實力差距無疑會被進一步拉大。托馬斯認為，如果兩國再次開戰，大明的處境恐怕會比前一次交手時更加艱難。
而西芒拿歐洲三十年戰爭來說事，顯然是想效彷某些曆史舊例，利用大明來拖住海漢的擴張腳步。
隻是憑大明目前的狀況，恐怕還難以讓海漢陷入戰爭泥潭。而西芒的想法，顯然是想暗中給予大明一些支持，否則很可能又是一開戰就兵敗如山倒的頹勢，根本就沒法拖住海漢。
但這種做法實在太危險，一旦敗露就不免會弄巧成拙，到時候豈不是主動給海漢提供了翻臉的理由？
西芒也早料到托馬斯會反對此事，不慌不忙地說道：“我隻是提供一個實現目標的思路，倒也不是要跟大明站到一起……具體怎麼做，我們可以慢慢琢磨。”
顏楚傑的講話結束之後，展覽隨即正式開啟。
也不知道是顏楚傑注意到了他們的到來，還是這個展覽根本就沒有限製外國人，總之他們在入場時並未受到阻攔，這也讓一直對海漢態度感到不安的西芒稍稍鬆了一口氣。
西芒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來看東海艦隊新入役的舟山號。這艘體形龐大的戰艦在江畔的一溜艦船中十分顯眼，艦體比相鄰的另一艘威嚴級戰艦要大了幾乎一半。
西芒很迫切地想要了解，海漢在舟山號上有什麼新的技術突破。
但當他們來到舟山號的船舷邊，才發現這裡根本沒有架設登艦的舷梯，所有人都隻能站在碼頭上就近觀看。
西芒立刻找到了一名在場的海軍軍官，用自己還算過得去的海漢官話，向對方表明了上艦參觀的願望。
年輕的軍官笑著應道：“舟山號沒有開放參觀的安排，閣下如果想登艦，請沿指示牌繼續向前，我們安排了另外幾艘戰船向民眾開放。”
西芒仍是不服，但對方已經不再理會他，這讓他不免感到有些沮喪。一大早就橫跨杭州城跑了十幾裡地來這邊排隊，最後卻被告知上不了艦，這豈不是白折騰了一通。
西芒跟海漢軍方打了多年交道，對於海軍的艦船並不陌生。大到威嚴級戰艦，小到偵察艇，他都有乘坐的經曆。
但今天來看展的主要目的，其實就是衝著舟山號來的，可是站在碼頭上隻能仰頭看著高高的船舷，就算西芒是內行人，但這樣哪還能看出什麼名堂來！
西芒向托馬斯雙手一攤，聳了聳肩，什麼也沒說，但無奈失望的心情已經全寫在臉上了。
不過對於首次能夠近距離參觀海軍艦船的普通民眾來說，即便不能登上這艘體型最大的戰艦，倒也沒有什麼抱怨之聲。
平日海軍的船停靠錢塘江畔的碼頭，都會提前劃定軍事禁區，將民船遠遠隔開，無關人等更是連碼頭都進不去，哪會有這種湊到近前看個仔細的機會。
每一艘參加展覽的艦船泊位旁，都有大幅的展板，上麵的內容便是介紹這艘船的由來及服役狀況。何年何月在何處建造，何時服役，曾去到過哪些地方，參加過的作戰行動，以及曾經取得的戰果，全都一一列出。
展板旁還有幾名水兵，專門為那些不識字的民眾作介紹。
很多民眾都是拖家帶口，扶老攜幼，全家一起出動。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嚶嚶學語的幼童，都對眼前這支威武雄壯的艦隊讚歎不已。
“看樣子對這個展覽感興趣的外國人還不止我們。”
托馬斯突然瞥見了什麼，便抬手指給西芒看。
西芒轉頭一看，不遠處是幾個日本人，麵目依稀還有些印象，應該也是前日見過麵的外交使節。
這幾個人湊在一起，半禿的月代頭太過顯眼，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注意到。
西芒低聲說道：“日本人這次來了好幾撥人，不知道他們是屬於哪一方的。”
托馬斯道：“他們是德川幕府的人，我有印象。領頭那人名叫增山正利，據說是現任幕府將軍的舅舅。”
在記人記事這方麵，身為老外交官的托馬斯顯然是要強過西芒一籌。雖然隻是在接風宴和閱兵式跟這些日本人短暫會過麵，但他依然能很快辨識出對方的身份。
西芒眉頭微微一挑：“這個人我聽說過，他前兩年也專程訪問過海漢，那次就是來海漢買軍火的。隻是具體買到了什麼，就沒有更確切的消息了。”
“不過昨天海漢悄悄開的軍火推銷會，好像也沒叫上他們。”
托馬斯道：“畢竟他們並不算是海漢的盟友，好東西肯定輪不到讓他們先挑。”
說話間，那幾個日本人對著某塊展板指指點點，說話聲音越來越大，還險些跟旁邊的海漢軍人吵起來。最後還是增山正利出聲阻止了手下，帶著這幫人去往另一處參觀。
西芒不覺有些好奇，便拉著托馬斯去到剛才發生爭執的地方。
他們想到日本人的怒氣肯定跟展板上的內容有關，但展板上的漢字太多，兩人湊起來也隻認得不到一半，最後不得不求助於旁邊的軍人。
原來旁邊停泊的這艘戰艦曾經參加過1638年攻打平戶藩的戰鬥，已經是一艘服役近二十年的老船了。展板上詳細介紹了當年這艘戰艦在平戶之戰中取得的戰績，顯然是讓剛才那撥日本人臉上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