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是‘四特’影帝,名聲地位與以前有著天壤之彆。相應的,你的粉絲群體在成分構成、利益需求,包括情感需求上也不可與以往同日而語。
“目前來看,最好的方法是拉開距離,強調藝人與粉絲各自供需的差彆,將兩者間的界線維持在恰到好處的位置。
“彼此有所關聯,親近而不親密,這是最適宜,也是最穩定的關係。”
秦絕很認真地在聽,聽完笑容苦澀,隻說了五個字
“道理我都懂。”
陸醫生現在談的不是個人心理,是整體運營,秦絕必須承認她說的東西清晰冰冷且有效,但還是那句話,道理她都懂。
她相當執拗,甚至有些一廂情願地想要自己珍視著的卿卿們能夠獨立思考,做一個清醒理智,不被飯圈諸多規則束縛,不被固有思維捆綁的人,做與她相互信賴,無話不談的友人,做與她地位平等,彼此間隻有牽掛沒有虧欠的親人。
後來加入的新粉“人多勢眾”也就罷了,那些秦絕眼熟到連改了幾次id都記得的卿卿,她屬實不願看到她們一點點變了模樣,變得令人不敢相認。
這種感情,很複雜。
用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好比家裡的長輩眼睜睜看著自己既疼愛又在乎的小輩們“不學好”、“墮落”,失卻往日赤誠童真。
很難不操心。
陸醫生對秦絕的反應早有預料,並不堅持,隻是掛著淡淡的微笑輕歎口氣。
這是心理谘詢中最常見的情況之一——坐在對麵的人心裡門兒清,但就是邁不過自己這道坎。
心結難解,重在個人,單單一個局外人的勸說和建議是沒有用的。
特彆是秦絕這樣看得其實比心理醫生還要透徹的患者。倘若她“執迷不悟”,或許還能在被點醒後痛定思痛,做出改變,可偏偏秦絕是“清醒地自困”,要走出這個自設的牢籠隻會更難。
陸醫生不再糾結於粉絲,溫聲說道
“既然是這樣,我們或許可以換一些思路。”
秦絕撐起上半身,洗耳恭聽。
“當我們還不能、不方便治本的時候,治標也是不錯的選擇。”
陸醫生娓娓道來,“排在‘消解’第二位的是‘緩解’。秦小姐,你有沒有注意到,讓你感到快樂和放鬆的音樂,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你的生活裡了?”
秦絕一怔。
“……確實。”她的聲音罕見地流露出些許遲疑。
陸醫生自覺噤聲,留出時間給秦絕自己思考。
秦絕低頭看向那張紙,沿著時間線一一回憶,少頃找到原因。
不論是《frozen》還是兩個偶像團,她擔任的都是供曲者的身份,履行的是歌曲或表演歌曲的責任。
理由很簡單,歌不是她原創的,搬運工隱於幕後保持低調就夠了,拋頭露麵大肆宣揚是對原作者的不敬,也是對自身的放縱。
特彆是煌樂團演唱會上因台下歡呼而狠狠動搖過後,秦絕就更加注意這方麵,幾乎如禁欲一般抑製著對音樂和唱歌的熱愛,也有意減少了公開演出的頻率。
在陸醫生點出這件事之前,秦絕心裡一直將這些轉變默認為“強調自己的定位,不能讓歌手、作曲人等身份蓋過作為演員的本職”。
卻沒意識到,她心底對此是有顧忌的。
而這份顧忌在自控的同時,也讓她喪失了一條舒緩情緒的渠道。
秦絕喜歡音樂嗎?當然。
遙想當年,她的理想,她為自己做的未來規劃,就是畢業後做一名幕後音樂人。
秦絕這時才有股醍醐灌頂的感覺
“多謝。”
她完全可以私底下唱唱歌,練練琴,不必那麼走極端,想著規避抄襲搬運就乾脆把享受音樂本身也規避掉。
陸醫生嫣然一笑。
“雖然是‘緩兵之計’,但轉移注意力本就是一種有效調節情緒的方式。”
她柔聲說,“把時間和精力多勻給自己一些吧。”
秦絕慢慢地、認真地點了點頭。
“至於另一條建議,我覺得不需要說太多。”
陸醫生繼續道,“在剛才的回顧裡,你所有關於演戲、共同創作文藝作品的敘述都透露著由衷的專注與熱切,所以我想,在感到煩心時把事情放一放,集中精力鑽研角色、鍛煉演技,對你來說應該再合適不過了。”
秦絕笑道“這倒是。”
陸醫生的兩個辦法治標不治本,但提醒了秦絕,她不隻有卿卿們需要關心;粉絲生態是她沒法放下的憂慮,卻也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用大白話說無非就是
“先彆急著惦記彆人,多惦記惦記自己。”
秦絕想通此節,不免失笑。
“我這人吧……”她拖著長音,未儘之語儘在不言中。
陸醫生莞爾。
太有責任心是會這樣,第一時間想到的總是他人,自己的感受卻常常因為潛意識裡的“不重要”、“無所謂”而被不自覺地忽略掉。
客廳氣氛為之一鬆,靜靜地等了一小會兒,陸醫生視線掃過寫滿字的紙張和生理指標監測報告,輕聲開口
“暴露在明麵上的症結已經聊得差不多了,那麼……我們現在或許可以,試著談一談水麵下的問題?”
出自海明威《永彆了,武器》
3500+,與上一章2800+加起來共6300+,除42和43的更新外,額外補了326的更新。
今天(44)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