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絕頷首不語。
她之前和柳華珺通過氣,在原定的六千人體育館被競爭對手用計搞黃之後,她們啟動備選方案,但備選方案裡的那三個場館故意釣魚的成分居多,備選中的備選還有另外兩個出人意料的選址,兩個偶像團並不知情。
思索片刻,秦絕還是沒有把她和柳華珺狡兔五窟的事告知時晏等人。
這群孩子要考慮的已經夠多了,再接受額外的信息隻會被乾擾,況且隻要立足於表演,哪裡的場地都無關緊要,像舞美、走位和互動這些部分,沒到最後關頭皆可調整,最緊急的情況也不過是集中忙一陣,有秦一科技和孩子們的強大心臟撐著,秦絕相信他們頂得住。
“然後是周邊,唔……我們根據粉絲的提議準備了掛件、鑰匙鏈、立牌、徽章、手環、小卡、明信片、便簽本、記事本、台曆、應援棒和應援t恤,此外還有一些簽名海報和玩偶……”
“停。”
秦絕出聲,“下廠了嗎?”
“還沒。”於藍搖頭。
“好,把這些idea砍掉八成。”秦絕道。
眾人不約而同地“呃”了一聲。
太久沒聽到這麼斬釘截鐵的聲音,大家心頭漸漸淡化的秦大魔王形象瞬間歸來,一個個既畏懼又親切。
“老師,是哪裡有問題?”祁霜問。
“太俗了。”秦絕的回答讓人無言以對。
“一切粉絲能自印的東西都不要做周邊。”她道,“掛件和鑰匙鏈這點玩意兒我隨便上某寶找一家店就能下單,為什麼要買你官方的?圖你賣得貴?還是圖你‘血脈純正’?”
九人齊齊沉默。
好有道理。
“小卡和明信片什麼的更不用提,隨手就能印,校門口的小攤上一抓一大把,你們要怎麼做才能區分正版和盜版?”秦絕繼續問。
“嗯……確實……”時晏痛苦麵具。
他最了解粉絲群體裡的爭議話題,就拿花錢舉例,有些人的標準是“官網上戶口+專輯全all+至少追過一次線下”才叫真正的千色花,而有些人覺得隻要喜歡“千色”的歌、支持過正版就是千色花,持不同理念的粉絲已經因為這事吵過好幾次,儘管擴散範圍不大,但時晏高強度搜索反饋,這些風波都看在眼裡。
“第二條原則,整點實用的。”秦絕說。
“唔,飾品?”薑卿娥比劃,“手環,手鏈,項鏈什麼的……”
“可以,但我的建議是生活用品,那種真正能隨手用到的、每天用到的生活用品。”
秦絕進一步說明,“你們似乎有一個誤區,就是以為自己的粉絲群體大部分都是年輕人,甚至是比你們更小的妹妹們。”
“嗯……”九人陷入沉思。
“我有個朋友。我有三個朋友。”秦絕訂正,“一個22歲,女;一個23歲,男;一個36歲,男。都是在你們那上了戶口的粉絲。”她看向“千色”。
五個小夥子認真點頭,神情在聽到三十六歲的那位時露出幾分詫異,隨即又變成恍然。
對啊,剛剛還在提樂隊曲,喜歡《倔強》和《離歌》等歌曲的粉絲有許多是上了年紀的,為表喜愛購買會員並不奇怪,後台數據也顯示出這部分年齡群的比例並不少。
隻是大家下意識覺得這些人不會像年輕的粉絲一樣熱愛購買周邊,於是想當然地忽略了,沒有提出針對性的周邊設計方案。
“你們是引領新時代的偶像團,毫不誇張地說,幾年後,你們的粉絲群體完全可以下至六歲上至六十歲。”
秦絕道,“國民團,能理解麼?心裡有數麼?”
輕描淡寫的問句聽得幾個半大孩子心臟嗵嗵跳。
“所以,周邊這一塊,高實用性,老少皆宜,這樣會比較好。”
秦絕接著說,“舉個例子,購物袋。工藝做上去,不要精致華美,要容量大,質量過硬,也不要印什麼大頭像、團體照片,很尷尬,直接放演唱會的概念lo。”
“目標是學生可以裝書本,大學生可以裝電腦,中年人可以背著去市場買菜。”
“嗯……”
眾人低頭沉吟。
“t恤不錯,留下。應援棒改成更小巧的手燈。徽章做成金屬的,提高一些收藏價值。手環你們怎麼算的,分應援色賣?”
“嗯嗯。”薑卿娥點點腦袋。
“那你們倆……?”秦絕看向樓嵐和梁毅軒。
“呃,我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梁毅軒伸手扶額。
“那就取消,把‘個人’的周邊數量儘量壓縮,以團為主。對了,你們聽說過團扇沒有?”
秦絕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團扇?”
“大概這麼大。”秦絕比劃了一下,“蘇城非遺,有緙絲的,刺繡的。”
“哦哦……!有聽過。”孩子們先後點頭。
“不一定是非遺的水準,考慮到成本和盈利,印一些個人大頭像和團隊大頭像的貼紙,貼在塑料扇子上也行。當然,我更希望你們認真對待。”秦絕道。
“團扇的主要用途不是收藏,是傳遞信息。比如這樣,”
秦絕以手掌模擬,將它舉在鎖骨處,“它不發光,不像燈牌那麼顯眼、影響舞台效果,也不像手幅那麼長,展開會阻擋其他觀眾的視線。它就這麼大一個,舉在胸前,不超過下巴的高度,你們路過一眼就能看見上麵的大頭像是誰,知道這個粉絲是誰的粉。”
“綠色無汙染,安全無公害,還方便飯撒……對了,不要做透明的,看不清,而且略顯廉價。”
“宣紙。”夏淞冷不丁道。
“可以。”秦絕讚賞地看了他一眼,“一定要加厚,可以根據應援色搞點彩色鑲邊,背麵多加扇骨固定,必須牢固,加一層防水膜也不錯,扇柄和扇墜也可以做文章。”
“順便還能宣揚一下我國傳統文化。”她轉向“不是灰”。
外國粉絲很多的四個姑娘紛紛莞爾。
“然後,你們再同步出一套diy團扇套裝,裡麵是空白的團扇和裝飾材料。”
秦絕開始展露資本家嘴臉,“錄個視頻,或者開直播,手動給粉絲們展示diy的全過程。”
“哦……!”九人露出開啟新世界大門的表情。
“打個比方,我可以寫字,做拚貼,在空白團扇上粘出‘比心’的字樣。”
秦絕伸出兩隻手掌放在鎖骨處,“這樣跟你們官方的扇子舉在一起,就是‘祁霜,請給我比心’。”
“哇,這個有趣!”孩子們自己也想要了。
“黏一個kiss~”邢羽菲說著拋出飛吻。
“比耶也行,哦,耶筆畫太多了,那比個v吧。”梁毅軒說。
“相信粉絲們的創意。”秦絕笑道,“我打賭你們甚至可以在團扇上看到‘猜拳’兩個字,然後那個粉絲回去就可以跟其他人分享說‘我在演唱會上跟楊繼晗剪刀石頭布,還贏了他’。”
“噗哈哈哈哈哈哈……”
“好哦!真的很有意思!!”
“把這個做成傳統。”秦絕道,“我們之前就說過,在自己的演唱會上,絕不允許任何形式的拍攝。粉絲不能帶大炮,不能出直拍,總之和當前一切偶像團體默許的攝錄行為劃清界限。”
“‘既然來了,就好好享受舞台’——團扇的意義也在於此。”
她神情狡黠,“一隻手拿手燈,另一隻手最多拿兩把扇子,我看誰再舉手機。”
“噗!!”
“竟然還有這一招!”
時晏他們集體笑開。
秦絕說的問題很關鍵,目前龍國的演出裡,除了音樂會、話劇等會嚴禁拍攝,一般的演唱會都對攝錄不做要求,這就導致偶像在台上表演,台下齊刷刷的一片手機。
真要說起來,這非常影響體驗。
誰也不想和台下互動的時候隻看到一個個手機後置鏡頭,而不是真實鮮活的人臉。
“你到底是來看我的,還是來拍素材的?”——類似的自我質疑會像一根針紮進心裡,逐漸編織成不可難說的失望。
等到了覺得“自己像個小醜,在動物園裡被人圍觀拍照”的程度,差不多也就是偶像抑鬱症發作的時候了。
拋開這些主觀感受外,還有客觀的負麵影響。
攝像機、長焦相機,甚至手機加自拍杆,嚴重遮擋後排觀眾的視線。
粉絲沒有怨聲載道,全都是因為她們對偶像的愛。
隻要能在夾縫裡看到活生生的愛豆在台上唱跳,實現舞台夢想,她們就覺得很開心。
但那些真正想來欣賞表演的觀眾呢?他們何其無辜。
其他偶像團體的演唱會上,這部分的觀眾比例或許少得可憐,但“不是灰”和“千色”不一樣,他們的實力擺在那,坐在現場的肯定遠遠不止那些一腔激情靠愛發電的追星人。
所以,這方麵更是要嚴格把關。
聽秦絕一一將這些要點講明,祁霜等人接連點頭。
這種做派就像他們實行的會員製和實名入場製一樣,很嚴厲,甚至很霸道,然而正是這樣將控製權捏在手裡,才能保證舞台演出的質量和體驗最大化,讓每一位前來現場的觀眾都享受到應有的視聽盛宴,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