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橫秋看了一眼屈突達,麵色不變“屈突將軍有什麼建議嗎?”
“我學生房玄喬是個機智的人,我也信他,可以讓他過去。”王懷通沉默片刻,選擇了服從。
“應該是。”李定插嘴道。“快一些少一些,最多日的餘地……”
李定怔了怔,張口無言。
“屈突將軍,鄭善葉這個人,有名無實,輕視下屬,不過是另一個宗室將軍,讓他在東線防禦,我確實擔心……說句不好聽的,真要是再被那個什麼屯長、副屯長給宰了,我不怕東線崩潰,隻怕那兩位屯長要立地成了宗師……你去吧,替他回來1白橫秋得到答複後立即看向了屈突達。
“馮公也可以遣人跟隨。”白橫秋點點頭,繼續看向了馮無佚。“兩位都是仁者仁心,我雖不讚同,也不以為事情就能這般善了,但局勢如此,若不能給兩位一個機會,豈不顯得我不能看顧河北士民?”
“白公,屬下冒昧,鄭將軍帶著一群敗兵,士氣本就低落,然後馬上也要知道東都方向流言……若是這個時候黜龍軍大兵團來攻,我們自可去接應,可若是黜龍幫分一支銳兵來攻,而鄭將軍那裡出了萬一的情況,支撐不住怎麼辦?”
“而大魏既為我所亡,當此時,豈能止步?”白橫秋繼續來言。“敢問諸位,接下來,這天下事我不來做,誰來做?這天下之利我不來擅,誰來擅?便是張行,妖言惑眾,蠱惑人心……我不是說天下事他不能做,但是以他的做法,這天下英雄豪傑豈不是要被他一刀削平?將來的天下豈不是好像全被伏龍印給壓製住一般!但凡是個英雄,豈能容忍?而這般不能容忍之惡,爾等或力不能敵,或謀不能應,或氣不能定,或誌不能堅……”
“段公,你願意去嗎?”白橫秋沒有片刻空檔留下,直接連續追問。
“說的好。”馮無佚聽到議和便立即來了精神。
“賊心難測啊1孫順德不由扭過頭去,儼然意識到跟王懷通這種人耍嘴上流氓未免可笑。“賊心難測!說不得張三賊便是這般狠厲怪誕呢……人家不是說了嘛,要黜龍!什麼龍?擅天下之利者為龍!照這個說法,白公就是人中之龍!我們也是一匹匹龍駒!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覺得黜了幾條龍便能飛升當神仙,也是有的嘛1
“是。”李定再度答應,答應的格外乾脆。
其餘十一人各自驚異,他們如何不懂這是某人最大政治許諾呢?
話到這裡,白橫秋忽然失聲大笑,笑聲中真氣鼓蕩,不止是震動軍帳,便是外圍整個中軍大營都被裹住,而笑完之後,其人站起身來,以手指向在座諸人“諸君,諸君!此番我若不來河北,爾等皆為張行腳下泥淖!如何還疑我不能分割天下之利與諸位呢?今日事,就這般定了!兵甲共爾持,利祿共爾取,天下亦可共享之1
“因為草料和柴火也影響士氣的。”王臣廓適時插嘴解釋。“王公,正經糧食跟馬肉不是一回事,而一般來說,儲備充足的時候,草料,包括柴,乃至於醬醋油,都應該是比照著糧食按照日子配好來送的……換句話說,等到了吃馬肉的份上,沒得可不隻是糧食,而現在又開始下雨了。”
“沒有計算,真要這麼算,煮六合靴,軍士互食,就沒完了……隻要他們殺馬,就沒了突圍作戰的能力,士氣就會瓦解;隻要他們開始乏糧,就會體力不支……白公便可以出手了。”李定繼續做解釋道。“說句不好聽的,但凡炊煙變了,我們便能察覺到異常,可以試探進攻了……所以,隻以眼下局勢來說,還是個比定力的問題。”
眾人大多沒有言語,但這個時候,其中一人還是忍不住開口,卻正是屈突達
外麵擠成一團,中軍大帳卻空空蕩蕩,隻有區區十二人列座。
王懷通也笑了笑,顯然不願意跟對方計較這類胡話,隻是認真來言“諸位,張行那裡糧食的事情,你們到底有沒有定論?就是這幾日嗎?”
所有人齊齊變色。
近乎凝固的大帳內,李定想了想,乾脆與白橫秋對視起來……後者毫不猶豫迎上,沒有絲毫動遙
“白公,東都軍士氣低落,何妨以太原軍、武安軍、河間軍,乃至於幽州軍代之呢?”屈突達誠懇以對。“也是怕誤了白公大事。”
王懷通反而不解“黜龍幫七個營,那日逃回去最少千匹馬,足夠吃下去,如何都說糧儘則士氣必然渙散?”
而帳中許多人,隻想發笑。
“諸位,道理很清楚,當著下麵人不好說,現在我直接了當來說,此地,非東都軍、太原軍聯手,不足以維持聯軍。”白橫秋掃視其餘人等,言辭乾脆。“不是我信不過諸位,而是大軍本就倉促聯合,不能將軍國生死大事托付給區區十日之誼!黜龍幫說我是擅天下之利者,那有些事情,我就擅斷了……段公,請你都督武安軍去汲郡,重建糧道。”
“今日帳中十二人,段、薛、羅、李,可為四柱國;王馮可為兩參軍;其餘人等可為一衛將軍1白橫秋言辭緩慢,卻吐字清晰無誤。
“黜龍幫必然沒有幾日糧草了,便是硬耗也能耗贏他們,如何能此時去議和?1孫順德胡須花白,隨著他的言語抖動不停,雙目也是圓睜,似乎要擇人而噬。“若是這般,戰死的數千兒郎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要找誰報仇?1
“正是此意。”屈突達懇切作答。
與之相比,什麼區區屯長就打敗了東都主力,殺了兩個大將,李樞率河南大部隊來援的訊息,才他由衷感到一絲後怕與羞恥——他太小瞧李樞了,也太小瞧張行的能得人了。
屈突達沒有半點遲疑,乾脆起身,俯首行禮“是1
“東都軍大營,明日起我自當之1英國公點點頭,繼續來言。“李四郎留在這裡,辛苦做竇將軍的副手,把控此間大營。”
而薛常雄這時候根本不吭聲,隻是冷眼旁觀……這些人說的再好,他也不會讚同主動進攻的,至於李定既想去打李樞,又要參與圍攻張行,那是這廝自己的事情,與他薛大將軍無關。
眾人曉得這是英國公要從最高層統一思想,或者直接決斷了,卻是趕緊紛紛起身離開。
“那就多謝白公了。”馮無佚精神微振。
帳中不知道第幾次陷入到詭異沉默中去了。
“勸降是有的,但應該是要打聽營中糧草……”馬圍可能許久沒喝酒的緣故,腮臉有些枯色,但腦子卻還是很快。“必是外麵有自家兄弟做下事來,牽動他們了。”
這其中,就包括了房玄喬。
而其人攏著手,夾在一群參軍文書中離開大帳,來到外麵飄著細雨的泥地裡,一抬頭,便看到中軍大帳側前方、將台下的棚子裡,蘇靖方正夾在一隊甲士中間張望,剛要笑笑走過去,卻不料身後忽然有人拽住自己,一回頭,則是一位不認識的中年軍官。
“你的意思是,今日之後,東都軍被司馬正的消息給混淆,士氣低落,軍心不穩,唯獨歸心似箭,往汲郡歸途打,反而有歸軍之態?”白橫秋微笑來問。
到了中午,張公慎從馮無佚營中過去,蘇靖方在部隊起拔前從武安軍中離開,一起見到了房玄喬。
“白公有令,我們自然樂意效勞。”羅術趕緊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