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從在那三河城斬了酈求勝以後,白有思率領的這支龐大流亡隊伍立即就遭遇到了東夷人的對應舉措……他們沒有直接軍事攻擊,卻選擇了層層阻礙……最主要的方式就是斷橋斷路,包括轉移沿途城池倉儲等等。
而且還刻意保留了沿途地裡已經成熟的莊稼。
這倒是可以理解,對於這麼一支龐大的隊伍而言,尤其是成分複雜的隊伍,一旦放開了去割取豆粟稻米,再收攏組織起來,耽誤的時間裡吃用的糧食,反而要超過收取的糧食。
更不要說,一旦耽誤下來,誰曉得東夷人會不會變更政策,會不會有大宗師親自率領追兵過來?
故此,這一路行來,委實艱難……一麵組織工程部隊,沿途收集建材,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一麵還要時時刻刻努力約束隊伍。
前者不管做的多好,可開路搭橋總要耽誤時間,而後者,委實是一件辛苦至極卻又注定不能妥當完善的事情。
實際上,當日白有思殺了那酈求勝後便有些後悔了,上路之後就更後悔了。
“不管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有萬般謀略,我們也要迎上去看看是什麼謀略。”白有思看了一下橋梁,不過片刻,反而扔下種種疑慮。“草關在前四十裡,道路狹窄,讓程名起總督大隊緩緩而行,王振領一千兵加速隨我去關前查探。”
王振大喜,一千人即刻輕裝啟程,下午便隨白有思來到了草關跟前。
草關位置緊要,它坐落於東夷都城壽華府西南角,往東是壽華府,往南是金鼇城方向,東北麵則是麵積廣大的也是壽華府標誌性的平澤湖,往西則是通往落龍灘的正經大道,算是壽華府對著西麵與南麵的重要門戶。
同時,它也是已經實際滅亡的大魏兩任皇帝攏共四次征伐中,魏軍最遠觸及之地。
開國那位靠著海上突襲,抵達過一次,然後因為小看了東夷人的實力,部隊數量不多,被東夷人各州郡勤王之師會殲於平澤湖畔;後來曹徹的一征中也打到過此處,卻被草關守將錢支德五次詐降成功,反複橫挑,硬生生在山窮水儘的境況下撐到了那位大都督山從後方落龍灘喚起真龍避海君,斷了魏軍糧道;然後是三征,周行範的父親周效明率徐州水師繞道至此,結果落龍灘那裡居然一戰而潰,水師遂成孤軍、棄軍,覆滅於關前。
實際上,眼下白有思的隊伍中,相當一部分人都是徐州水師俘虜。
看著關門前被擺放成小山形狀,還加了土封、貼紙、旗幡的京觀,白有思今日第二次皺起眉頭。
從東夷人的角度而言,這些首級是他們的榮耀與功勳,然而,四五年了,血肉已經褪去,白骨層層,被遮掩在土層之下,長草起苗都是尋常,卻為何要新加土封與貼紙呢?旗幡也是新造?
是一直如此,還是專候自家?
隻看了幾眼,緊閉的關門上方便有人湧出,其中甲士數十,明顯都是好手,隻簇擁一名金甲老將,立在了門樓上。
白有思收起多餘心思,就在關下勒馬拱手“可是錢老將軍在上?”
“正是老夫。”那金甲老將按著門樓上的胸牆睥睨而下。“你便是白有思白娘子?”
“正是在下。”白有思微微眯眼,同時回頭看了眼王振。
後者會意,一聲不吭,緩緩打馬往後退了幾十步,更靠近了身後那一千軍士。
“白娘子來尋老夫可是要請老夫讓開關門,放你們西進?”錢支德麵露戲謔之態。
白有思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搖頭“並非如此,在下此來隻是好奇,為何沿途橋梁隘口多被破壞,而錢老將軍這裡卻沒有絲毫損壞?莫非是錢老將軍可以不聽大都督軍令、政令?”
“白娘子說對了。”錢支德扶牆大笑。“那位大都督的軍令管不到老夫這裡。”
“那能請錢老將軍自行讓開關門,放我們西進嗎?”白有思隨即來問。
“不可以。”錢支德陡然嚴肅起來。
“為什麼?”白有思真心好奇。
“因為老夫守土有責。”錢支德正色道。“此地是我們東勝國國都門戶,怎麼能任由敵國之眾從容往來?”
“大魏朝已經亡了。”白有思苦口婆心。“何來敵國?”
“敵國哪裡是什麼大魏?中原自換了一家一姓,難道就不來打我們東勝國嗎?”錢支德不由冷笑。
“可我們隻是遭了風災的無辜之人,得了大都督許可歸鄉罷了,錢老將軍又何必計較?”白有思繼續苦勸。
“黜龍賊的事情老夫也聽說過,一開始老夫還覺得以幫派為架構,拿什麼以人為本做什麼黜龍之事來作圖雄爭霸略顯荒誕,但如今你們已經巍巍然四五年不倒,甚至威勢一日勝過一日,反而要警醒了,隻怕將來得了中原打著一統四海的名號再來攻殺我們的便是你們黜龍賊。”錢支德儼然不服。“而你這行人裡麵,要麼是黜龍賊的正經軍將,要麼是我們東勝國將士拚卻性命才奪下的魏國俘虜青壯,你卻要輕飄飄從老夫關下將他們帶走,以至於此消彼長,老夫如何能忍?”
白有思沉默片刻,重新來作提醒“錢老將軍,我能至此,人儘皆知,是大都督放行,可見大東勝國中已經有了決斷。”
“老夫也還是那句話,老夫守土有責,既當此關,便是什麼大都督也不理會的,更不可能讓敵國軍列從此關穿行。”錢支德依舊赳赳。“所以老夫才沒有去斷什麼橋,壞什麼路,老夫就是要在這關上等你來!你若有本事,就率你的十萬之眾穿此關而過!”
“錢老將軍是覺得,大魏百萬甲士,十數宗師都不能破此關,所以我也破不得嗎?”白有思反而語氣平淡下來。
“非也非也。”錢支德再度扶牆大笑。“老夫這輩子彆的倒也罷了,可見過的戰場英豪太多了,自然曉得自家斤兩,所以,老夫既沒有覺得自己當日能擋住大魏軍勢,也沒有覺得今日自己就一定能勝過你……隻不過,若沒有拚卻性命也要守住此關之決心,沒有不放一兵一卒通過的念想,又怎麼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守住此關呢?白娘子,你儘管征兵造械來攻,不要在意老夫的生死。”
白有思愣在關下。
但也僅僅是一愣而已,下一刻其人直接自馬上騰起,然後一劍飛出,直取關上那老將咽喉。
錢支德大驚失色,卻不耽誤長生真氣自關樓上各處漫延出來。而且非隻是他一人,周圍那數十甲士也都明顯是長生真氣的好手,一時間真氣連成一片,狀若結陣,卻又更勝一籌……白有思看的清楚,隻是一瞬間,那青綠之色便裹住了整個關樓,並且不是濃鬱一團,乃是貼著關樓建築與關上之人,竟靠著真氣使人、關、鎮有一體之態。
而既衝到關樓上,錢支德來不及拔刀,卻是身側兩名甲士一人持刀,一人架矛,卷起洶湧真氣,迎上了白有思。一劍之下,竟然隻將這一刀一矛給劈斷,再往前去,便已經被錢支德及時提刀架住。
白有思難得在戰陣上吃驚,而錢支德看到那斷開的一刀一矛落在關牆內外,也同樣吃驚。
二人對視一眼,白有思翻身落回關下,卻是立即明悟,之前為何此關是大魏百萬之眾力儘之處了……這錢支德便不是宗師,有此法門也恰如宗師倚城立塔了,何況她親自交手,也覺得此人應該是靠著之前數場大戰磨礪出了宗師之境,。
這架勢,隻讓想到當年自家先祖(?)的那位白公守城立塔之勢。
正驚訝間,那錢支德也自在關上橫刀來看關下之人,滿眼都是說不清道不明之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什麼?”白有思冷笑反問。
“數年前酈子期自落龍灘回來,說司馬正不過是一個成丹,便可以自他手中出入如常,甚至還能傷他,果然有成龍之態,老夫隻覺得荒誕,今日見了你,才曉得其言不虛。”錢支德緩緩而對。“他見少龍,我見威凰,倒也算漲了見識。”
“老將軍覺得漲了見識,我卻覺得可惜。”白有思聞言,反而失笑。“因為我自是不遜司馬正,可老將軍到底不是大宗師!”
錢支德微微色變,即刻朝身側做了個手勢。
而白有思也從容回頭做了個手勢,隨即便迎著頭頂潑灑下來的弩矢再度騰空而起。
尚未飛到關樓上,坐騎便已經哀嚎嘶鳴……沒辦法,這些弩矢都有真氣加成,輕易便穿透骨肉,跑都跑不掉。
白有思既再度騰起,錢支德早已經橫刀在手,嚴陣以待。孰料,對方既然飛起,既沒有拿出之前的宗師外顯威凰的本事,也沒有直接撲關,反而是孤身越關樓而去,落在一側關牆之上,隨即便哀嚎聲四起,卻是白三娘先拿牆上埋伏的弩手為自己的坐騎報了仇。
錢支德微微眯眼,似乎有所猶疑。
而白有思既殺了一通弩手,複又飛起,往關後而去。
錢支德算是靠守關做了一時之名將,心知肚明,這是一位宗師,而且是一位有非常之才乃至於天縱之才的宗師,若任由對方這般殺去,怕是真氣耗光之前真能把這關城內的三千士卒殺個半數,然後剩餘士卒一哄而散,自己也將不能幸免……故此其人再不猶豫,一通鼓響,令旗四起,整個草關關城瞬間綠意盎然,牆麵屋頂,俱為長生真氣附著,尋常士卒也都有真氣裹體。
原本蠢蠢欲動的王振望著這一幕,熄了衝動上前助陣的心思之餘,也是醒悟過來,此關為何喚作草關了。
遠遠望去,可不就像是整個關城各處都密密麻麻長了草嗎?
隻是為何不叫綠毛城?
另一邊,白有思見到如此震撼一幕,卻不驚反喜,然後隻是在空中一掃,便盯住一處地方,俯衝而下,金光乍現,隻一閃而過,一名藏身在望樓下方的軍官便被斬殺。
如此起落反複,便有數人接連被殺。
錢支德麵色凝重,他如何不曉得,自己還是小覷了對方……隻不過,這一次小覷的不是對方修為和殺傷力,而是這個年輕人敏銳的觀察力與見識。
原來,白有思一開始便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錢支德的修為固然是到了宗師,剛剛在關門樓上的真氣看似是軍陣,其實是他的觀想外顯,但眼下這個“綠毛城”呢,也是他的觀想外顯嗎?
這麼大一座城,怕是大宗師以城為塔,方才有此規製吧?
隻是,錢支德果然立塔了嗎?
若是立塔方有此威,可是草關之名早就流傳,一征之時其人便名揚天下,彼時靠的什麼防守?
故此,白有思大膽猜測,錢支德還沒有做到自家那位先祖(?)立塔合城的地步,跟之前假做軍陣實為宗師外顯的關門樓反過來,這座關城的本質,反而是集眾人之力而成的軍陣!
而若是依著思維慣性,試探出之前是宗師之外顯,此刻怕要被嚇跑的。
至於白有思,她既察覺出來,又刻意如此,便是要逼迫對方顯露整個大陣,繼而選擇定點清除其中要害節點。
另一邊,錢支德當然曉得這姑娘膽大心細,窺破自家要害……想當年一征之時,他為何要三番五次詐降?還不是因為真氣軍陣短處與長處一般明顯,要取得喘息之機,好讓城內士卒恢複體力與真氣,外加從後方補充修行者?
但現在,你一個人,便是宗師又如何?難道要比當日大魏百萬大軍?
一念至此,錢支德也是怒氣漸起,終於在又一聲慘叫後難以忍受,乾脆提起長刀飛起,然後聚攏全城之力,舞動一條足足十來丈的綠色真氣巨浪,便往空中那道金光拍去。
白有思眼見如此,絲毫不戀戰,徑直往外飛去,輕鬆躲開這一擊,然後隻是須臾,便又折回,複又在關牆上挑死一人。
錢支德愈發大怒,便去做追逐。
白有思眼見如此,隻是一閃,往城外落去,落在王振軍陣前,錢支德以為對方要走,氣喘籲籲,方欲鬆懈,孰料那白娘子與王振做了幾句交代,目送隨行隊伍回去阻攔大部隊以後,居然又折了回來。
一整個下午加傍晚,一直到天色徹底黑透,貓捉老鼠,老鼠偷襲一般,又儘力殺了十幾人,幾乎把錢支德急的心火攻心方才撤走。
回到十餘裡外的臨時前哨營地,見到王振和聞訊趕來的馬平兒,白有思便將今日遭遇說了清楚,說完之後,不由搖頭“我們遇到真正的硬茬子了。”
“這算什麼硬茬子?”王振反而興奮起來。“白總管一人敵一城,便是他反擊過來殺戮的慢,可今日殺十幾,明日殺十幾,不過五六日,便可殺光裡麵的修行者,然後從容削了這老頭,不就過去了?”
這話莫說白有思,馬平兒都有些無語“王總管,這是人家地盤,今日殺二十,人家補三十,怎麼辦?便是隻補十個,殺個月餘,中間會不會有援軍?之前這城能撐住,就是靠詐降來不停補員和修城的。”
王振回過神來,卻依舊無忌“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我們還有彆的法子嗎?今日白天白總管還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這麼來……百萬大軍都得跟他耗,我們沒有百萬大軍,更是隻能如此……而若是東夷人反悔了,援軍到了,跟他們拚了便是,能勝就勝,不勝就敗,敗了就走,走不了就死!”
白有思也笑了“說的好,硬茬子是硬茬子,儘力而為便是。”
王振和馬平兒都不說話了。
倒是白有思猶豫了一下,反過來問王振“王振,你今日聽到那老頭言語了嗎?”
王振點頭。
“是不是覺得有些怪異?”白有思追問道。“我怎麼覺得他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似乎是曉得些什麼,跟酈子期之間也有些什麼。”
王振連連搖頭“我沒聽出來,但有什麼又算什麼?要說怪異,咱們這趟行程本身就是最怪異的,那個風更是怪異中的怪異,酈子期的態度也同樣怪異……與之相比,這老頭仗著自己修為和經曆死守這座草關,反而沒什麼怪異了。”
白有思點點頭,又與兩人說了幾句話,然後讓馬平兒回後麵的大隊大營中交代一些事宜……主要是維持紀律和嚴防逃人。
沒辦法,隊伍太大了,而隊伍一大,裡麵什麼人都有,作奸犯科的,坑蒙拐騙的,哪怕是從最開始就有嚴格的懲罰措施,但也總有層出不窮的新玩意讓你長見識;而除了常規的犯罪行為,隨著隊伍的前進,明顯出現了人心動搖的趨勢,不少吃不了苦的人嘗試逃離隊伍。
隻不過,一開始說要回去,現在又不願意走,難道由得他們?
為了防止隊伍崩盤,白有思也隻好選擇鎮壓了。
交代完畢,用了些餐,再吩咐王振值夜,就在道中這小營內歇息下來……睡了一個時辰左右,白有思隻覺得心浮氣躁,便翻身坐起,看向了腰中羅盤。
她知道這個羅盤的妙處,察心之所欲,指點必可行方向,隻不過,在一件事上用一次之後就要在這件事上遭遇一次足夠大的考驗……往往是生死之間察你心誌的那種。
從這個角度來說,眼前的草關絕不是這次折返中原的那個考驗,因為對方沒有傷她性命的能力。
可是,這個草關也確實讓她撓頭……因為她心知肚明,或者說越往西走越能察覺到,維持隊伍跟這些阻礙未必誰比誰難……那老頭真要是用那些低階修行者的性命跟她耗下去,不用援兵,不用那位大都督改變心意,隻是自己的這個龐大隊伍就會人心浮躁,不攻自亂,搶在糧食吃完前就一哄而散。
既有難處,又不是一回事,白有思便動了再用羅盤的心思。
畢竟,自己既許了這些人歸鄉,難道怕拚命?若能拚卻性命就能越過去,又有什麼不值得呢?
一念至此,白三娘拿起那羅盤,深呼吸一口氣,便說出口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羅盤指針借著慣性搖晃不停,並沒有上次異象。
白有思愣了一愣,再度晃了一下羅盤,卻不料羅盤還是不動……一瞬間,白有思腦中閃過許多念頭,包括赤帝娘娘或者青帝爺親自動手壞了此物,也準備再念一遍再嘗試一回。
然而,也就是此時,她忽然想起自家丈夫與她說過一件往事,然後心中微動,繼而寒毛豎立,便匆匆出帳,卻留了個心思,隻速速往東麵大部隊方向飛了出去。
不過是離開小營那一瞬間,白有思看的清楚,羅盤指針在空中便猛地彈起,直直指向了自己歇息的小營。
她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一刻鐘後,白有思尋到了正在篝火旁撫刀值夜的王振,給出軍令
“不要值夜了,立即回後方大營……一來,要程名起小心防範,既要防止小股部隊繞後襲擾,更要防備夜間營嘯;二來,儘量、儘快帶來兩營可戰之兵,卻不要回此出來,隻往小營兩側後方田野中做埋伏。”
正光著膀子擦刀的王振愣了一下,繼而當場大笑,然後連上衣都不穿,便匆匆提刀出門,打馬而去。
人既走,白有思複又吩咐小營中燈火如常照舊,千人也繼續分出一百如常值夜,剩餘九百人分成三隊,輪番休整,枕戈待旦,而自家則乾脆在營帳中借著燈火,夜讀《酈月傳》。
時間來到三更,忽然間一陣風起,繼而喊殺聲也起。
白有思扔下,提起長劍,卻並沒有著急出帳……事到如今,她倒是驗證了一件事情,至尊沒有壞了羅盤,卻明顯屏蔽了她平素靠著修為對吉凶的心血來潮。
但無所謂了。
這件事比想象中的要簡單——此次夜襲,既是危機,也是戰機,對方憐惜士卒性命,主動出城夜襲,那她也正好借機斬殺一位脫離了天然軍陣的宗師,以開前道。
下一刻,白有思拔劍出帳,看了眼黑夜中衝大營當道而來的澎湃真氣與點點火光,毫不猶豫,便化作一隻威凰,當麵撲殺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