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張行也將注意力放在了這些人身上,當之前結成小型真氣軍陣後,真氣散開,聯結天地時他的感官進入到了一種奇妙的狀態,以至於他清楚的察覺到還有一名自己一方修為較高的將領在水窪裡救人,而隨著樊豹越過那條線又折回水窪,張十娘也緊隨其後,卻是毫無疑問,應該就是樊氏兄妹加張十娘尚在彼處了。
“程大郎、秦二,後軍已動,你們倆去把那一彪人接應過來,咱們也可以走了。”張行以手指之。
“不去。”秦寶搶在程知理之前強硬拒絕。“來之前王五郎通過雄天王有言語,不許我離你百步,也不許輕易解散這支精銳騎兵。”
張行一愣,也是無奈,而程知理更是趁勢橫槊立馬,昂頭挺胸,一副我亦如此的樣子。
不過,事實證明,秦寶的堅持似乎是有意義的,因為就在下一刻,頭頂上的那位大宗師忽然穿破紫色帷幕,親身直撲下來……下方諸將駭然一時,各自騰起真氣,張行也趕緊試圖重新結陣。
好像是十三金剛的功勞,匆匆自後軍撲出來的十三金剛在莽金剛的帶領下倉促鋪陳成網,竟嚇得酈子期在空中明顯一翻,以作躲閃。
也就是這個功夫,下方真氣軍陣,倉促聯結。
而酈子期也終於再度下撲,卻是不顧身後白有思一劍飛來,直接往下接上了張行手持彎刀的奮力一揚。
待酈子期的手“握”住揚起的這股寒冰真氣,沒由來的,真氣儲量絕對充足張行居然反過來莫名打了個寒顫……然而便察覺整個軍陣的真氣都在晃動失控,然後牽引著自己丹田的真氣海往地下鑽去。
這一鑽,張行與其部眾周邊數百上千步,全都猝然結冰結凍,說不清是寒氣還是真氣自他本人周邊往四周翻騰而去,帶起霧化的水汽具象化了一個煙圈向四麵八方散開。
秦寶先一步躍起,本意要借軍陣的真氣來挑上空的大宗師,雖然借著斑點瘤子獸的誇張彈跳力高高躍起,電光也閃過,卻好像跟軍陣脫節了一般,居然無法借力,隻是他一人一馬一槍的能耐罷了,自然也隻是稍微用真氣夠到對方腳底而已。
好在白有思此時一劍飛來,直刺到酈子期身後脖頸,而這位大都督淩空一轉,努力閃過,卻還是被削去了半個武士小冠,一時間披頭散發,好不狼狽。
但酈子期淩然不懼,反而失笑:“白娘子的劍磨的真夠利!好!好!好!”
白有思心中一動,未及開口,那酈子期又往下來看:“張首席,剛剛那一次不算,你等一下,咱們再試試。”
說著,其人一手淩空伸出,向南麵海邊抓去,下方周圍所有有修為之人先是一怔,旋即麵色大變,因為他們清楚近距離感覺到了一股強勁的長生真氣釋放出來,幾乎一人可當他們百十人結成軍陣……這還不算,隨著這股似乎直接通往海邊那龍首樓船的真氣湧出,沿途幾十裡範圍,遠的看不到,近處的龍卷卻接連而起,大大小小十數,或聚或散,不一而足。
這還不算,這股近乎於天災龍卷一般的真氣湧動似乎還在越來越強,似乎直接攪動了遠處大海一般……黜龍幫的高手們不是沒見過大宗師,甚至他們本身就是宗師乃至不是尋常宗師,此時都覺得匪夷所思。
因為這股力量根本不是簡單的三個宗師等於一個大宗師那麼簡單。
慌亂之中,雄伯南紫色大旗當頭卷下,尚未近酈子期那淩亂的頭發,便居然被那股隔空湧動的真氣給卷了過去,給原本一色的長生真氣與風水龍卷雜流抹了一道紫色外罩。
而目送著這道紫色迅速循著那股真氣卷向海天之處,複又極速折回,半空中的白有思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張行,手中長劍也意外的沒有再動。
已經猜到什麼的張行心亂如麻,卻也點點頭,然後回頭與地上眾人來言:“真龍要來了,待會看祂攔不攔我們,若是阻攔咱們奮力一擊,一擊之後,就四散而走!”
程大郎和秦寶以下,包括此時逃過來的張十娘、樊氏兄妹,全都有些驚愕失色。
猜測歸猜測,知道歸知道,可聽到這句話,還是讓他們感到愕然與不安,甚至是懷疑。
不過最後一個懷疑立即消失了,因為就在這個時候,那股真氣波動明顯減弱,取而代之的是南麵海天之處湧來的巨大海腥味以及隱隱可見的一層不知道算是海嘯還是海浪的存在。
接著,是一聲龍吟,是寥寥幾匹龍駒之外的絕大部分戰馬,包括已經逃離此處戰場的黜龍軍和尚未抵達戰場的酈子期直屬青龍軍的絕大部分牲畜,都開始失控,乃至於驚惶起來。
不說彆處,隻是事發的中心點那裡,黜龍軍那百十位精華騎士,也都任由馬匹逃離真氣軍陣,因為很多人都嚇傻了,少部分心智堅決之人努力嚴陣以待,也放棄了戰馬,而更遠的黜龍軍主力軍勢中,王叔勇以下,凝丹以上修為的諸將幾乎全都放棄了已經混亂的部隊和戰馬,然後都如流星一般全力趕來。
他們中有的人還不知道是龍,隻是按照備用計劃來做接應罷了。
便是素來豪氣的雄伯南也趕緊落地,驚惶四顧,剛剛對方那一下,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但奇怪的是,一切的中心點那裡,張行和白有思這對夫妻,都明顯有些古怪,白有思還落下來,騎在了那匹赤紅馬上,倒持倚天劍,似乎還在等著什麼一般。
不遠的水窪裡,王元德望著這一幕,非但沒有感覺到什麼終於如此的樣子,反而有些疑惑……?
當然,很快這種疑惑與堅定的等待就迅速結束了——披頭散發酈子期單手喚來真龍避海君,真氣聯結天海不斷,麵色早已經發白,卻不管不顧,在王叔勇、徐師仁這些將領抵達之前,複又以另一隻手揮動真氣往下方黜龍軍的軍陣中再度握去。
雙方真氣交彙,身為陣底的張行再度感覺到了之前那種失控的感覺,好像整個軍陣的真氣海都被對方拿捏住,然後整個往下方落龍灘地下刺去一般。
而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隨著這一次真氣失控倒灌地麵,似乎是頭頂大宗師另一隻手牽引的避海君真氣也摻雜其中的緣故,忽然間,張行察覺到自己的正西麵,有一股巨量的真氣正極速湧來……這還不算,隨著那股真氣湧到距離自己數十裡的地方,自己丹田內似乎從來用不完的真氣,也如決堤之水一般,與西麵那股土黃色的真氣極速接近,然後忽然連成一體。
接著,地動了。
張行身形一晃,已經了然——原來……或者說果然,正如他和白有思早就分析的那樣,酈子期如果要喚真龍,那他真正想要喚醒的則一直是分山君,是阻礙他們進取中原的分山君!是可能會阻礙黜龍幫西進的分山君!而與此同時,是自己,而非曹銘;是黜龍幫,而非大魏,才是如今喚醒分山君的關鍵!
驚龍劍不過是個器具,是個放大器,關鍵是得天命而禦東境、河北的人。
張行又晃了一晃,然後在周遭慌亂中與白有思一起沉默著抬頭看向天上那位發須淩亂的大宗師,那位大宗師也忽然鬆了手,立在空中負手向西張望。
然而,此時的天海之間仿佛陷入停滯一般,周圍人也迅速沉寂了下來……不是冷靜下來,而是帶著警惕與不安的沉默……又過了小半刻鐘,王叔勇、徐師仁、王振這些人已經支援回來,西麵的黜龍軍已經重新啟動,並在中級軍官的催促下不顧陣型、不顧裝備,加速向西逃竄了……可四周還是沒有動靜,許多人都以為自己剛才是幻聽了。
但也就是此時,一南一北,南麵海中,忽然波濤洶湧,北麵山中,忽然地動山搖,兩隻宛若神話一般、形容古怪,但幾乎所有人看到後都毫不懷疑得意識到,那是兩條真龍的生物,各自騰空而起,朝著眾人正上方相向撲來。
一曰分山,一曰避海。
張行修為已足,看的清楚,分山君還是那副虎首鹿角、蛇身鷹爪鳥尾之態,而避海君則是牛首鹿角,帶鳥身魚尾,除卻雙足之外,還有一雙帶爪巨翅……兩條龍都有赤帝娘娘麾下專屬龍形的鳥類特征,也都有青帝爺本身最傳統的鱗甲龍身,宛若互補互換一般,可麵容卻一虎一牛,自有特色。
張行看的出神,白有思也眯起眼睛望向頭頂,酈子期也是如此,不少人都是如此,但更多的人已經完全驚慌失措,黜龍軍、東夷軍全都把持不住,根本不用誰下令,各自在這種近乎於天威一般的爭鬥下丟盔棄甲,狼狽逃竄。
兩條真龍在天空中激鬥幾個回合,早已經電閃雷鳴,雨如沙揚,隻有凝丹以上的修行者還能少有目力,並以真氣為導,猜度戰局。
但這似乎又陷入到了僵局,因為兩條真龍隻是在相對認真對決,絲毫不顧下麵召喚他們的凡人。
停了好一會,大概是等待雙方普通士卒逃得遠一些,也可能是剛剛耗費了太多體力和真氣,已經不曉得是下午還是上午的天空下,酈子期再度出手了……他掏出來一顆印,一顆銅印,一顆樣式不同,卻讓張行白有思等人瞬間意識到是什麼作用的銅印……下一刻,真氣從酈子期手中湧出,刺入銅印中,不過一瞬間,這顆銅印便粉碎如塵,而且碎塵被他手中真氣卷著裹向天空。
緊接著,天空中的避海君與分山君各自一聲巨大嘶鳴,明顯狼狽……其中,避海君努力拍打翅膀,往海中而去,而分山君就沒有那麼走運了,祂雖然努力嘗試控製身體,卻還是因為身體構造的緣故失控著往下撲落。
隻不過,祂還是太強大了,全程努力提升,居然在空中產生了一種跌跌撞撞的感覺。
最後,也平安落地,撲在了十餘裡外的地麵上,小山一般的身軀,直接引起了大地震動,卻又不管不顧,雙目如電,便往酈子期,也就是張行等人所在的水窪旁看來。
然後隻在地上挪動,眼瞅著便要爬過來,撲殺這邊膽大包天的凡人。
樊豹這些尋常頭領,此時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完蛋了,這個酈子期果然狠毒,借龍殺人!眼前這些人或許還有逃命希望,但按照分山君阻軍西進的說法,身後的黜龍軍呢?便是不管身後正在死命逃竄的軍眾,隻當著當麵的分山君,難道不要拚命嗎?
念頭反複旋轉,眾人心中俱皆冰涼。
但說時遲那時快,下一瞬間,隨著對麵的真龍撲近,一道宛若龍卷的真氣忽然從空中旋過,披發的大宗師酈子期隨手從戰場上取下一柄尋常鐵槍,身形如電,宛若離弦之箭一般,便迎著分山君往祂的一隻眼睛方向刺去。
似乎是落下來耗費了許多真氣,似乎是那顆印起了巨大作用,似乎是這條真龍小瞧了這些人,又似乎是隻是單純的沒想到而已……那杆尋常鐵槍,整個插入到了那隻老虎麵容上左側的金色眼眸中!
戰場上似乎停滯了片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一幕,還有人根本被風雨遮蔽看不到這一幕,卻也察覺到了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可是,這些都隻是錯覺,沒有什麼停滯,僅僅是一個呼吸而已,便是巨大的嘶吼哀嚎聲,是巨物翻滾動地聲,是四麵八方的回聲!
白有思反應最快,其人長劍一出,蹬開赤紅馬,便也朝著失控的真龍淩空刺去,張行呼吸粗重,夾緊戰馬,緊隨其後!
兩人之後,是南側遠方海麵上空一聲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驚喜,甚至有點像是哀慟的龍吟。
借此聲音,秦寶躍馬跟上,與前方張行幾乎已經要脫離真氣軍陣的灰白色真氣再度連結,緊接著是雄伯南與莽金剛為首的十三金剛,而宛若戰場本能一般,王叔勇、劉黑榥、王振、王雄誕、錢唐、蘇靖方、樊梨花各自騰起,緊隨其後;樊豹、徐師仁、程知理、程名起、王伏貝、馬平兒也跟著前麵的人一起向前;最後是近乎於無奈的曹銘、高士通、李子達、曹晨等人,也都努力跟上,不敢斷了相互之真氣聯結。
幾乎可以說,除了閻慶、馬圍修為不行,不能趕來,黜龍幫有能之人,流光如虹,複又融入灰白真氣之中,算是人人都隨之出擊刺龍了。
千裡之外,渦河畔,立在渦河岸邊的千金教主孫思遠望著東麵,怔怔出神,身形在秋風之中顯得佝僂,他的身側,來戰兒仿佛巨人一般的身姿也有僵硬,明顯有些焦躁,而兩人身後,麵積巨大的醫院早已經有了規製,其中忙碌的尋常士民和傷病員根本沒有半點不適,隻是有如周行範這種大膽的人偶爾抬頭看到孫思遠的背影,有些奇怪為什麼這位大宗師要立在河畔發呆罷了。
同樣是千裡之外,東都城內,司馬正正在看著案上的一封文書,神色凝重,那是一封建議他迎娶大魏公主的“奏疏”,公主是曹徹的親女兒,當日離開東都時還是個黃毛丫頭,如今已經是婉婉少女了……然後,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驚得往東去看,卻什麼都沒看到,一時不安起來。
再往西去,關中,剛剛改回長安的西都城內,剛剛大勝巫族主力的白橫秋正看著一封勸進表似笑非笑,忽然一個冷顫,然後居然本能望向了西南麵的太白峰。
太白峰中,似乎瘦了不少的藍衣老道士愁眉苦臉,將手中以木杆結成的小人偶再度拋出,卻還是愁眉苦臉。
轉向北麵,順著落龍灘往北,先是山,然後是海,然後又是山,是林,又是山……北地那宛若樹葉一般的地形上,葉梗狀的中央山脈最高峰中,算是最能為人所常見的真龍吞風君忽然一聲長嘯,引發寒風陣陣,卷動冰雪往山下滾去……對於北地而言,今年的冬天似乎恰好要到了。
順著葉梗繼續往北走,聽濤城內,一名四十餘歲的宮裝婦人忽然從出神中抬起頭來,然後捂胸四顧,似乎是被吞風君那一聲龍吼驚嚇到一般,引得一旁侍衛的李清洲與前方正在彙報什麼的宇文萬籌各自驚愕。
聽濤城往西北麵,黑鬆衛的聚居點,一名頭發花白的黑衣瘦削者正在雕刻什麼東西,忽然也抬起頭來,卻又在某種冷笑中重新低頭雕刻起來。
倒是聽濤城的東南側,黑水源頭處,一座滿是石刻的山中,明亮的大堂內,作為北地修為最高的人,一名披著黑氅的黑胖黑衣老者好像對一切都聞所未聞一般,繼續低頭來看手中表格,時不時去問白狼衛新任司命黑延,以作求證。
北地往西,苦海一片寂靜,毒漠以北也一片寂靜,倒是毒漠的一處關口內,一行人中,在已經很寒冷的天氣下,一名光著膀子滿身刺青的老者抬起頭來,隻是看一看,便繼續低頭騎驢趕路。
最後是南麵,南嶺之中,一座算是富麗堂皇的山城內堂裡,一名已經極為衰老的老婦人張開眼睛,彈了彈身上的藍染布衣,似乎是有灰塵一般,然後瞥了眼剛剛正在激烈爭論什麼此時看到自己醒來各自肅然的兒孫們,便重新躺下,似乎是想繼續假寐,卻怎麼都閉不上眼了。
回到落龍灘,誰也不知道到底是酈子期一槍刺入真龍左眼,還是真龍疼痛之下的怒吼,又或者是張行等人的奮力一撲,引發了幾乎整個天下的強者心血來潮……好像也沒必要計較這些。
因為這個時候,白有思、張行,以及張行身後的黜龍幫精華們,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用儘全力刺過去,然後撐一撐時間,尋機離開落龍灘。
白有思是鋒刃,她的長劍也最先到,趁著酈子期在分山君右眼上空盤旋的空擋,便往分山君那巨大的虎首下巴處刺去。
真氣凝實,絲毫不散,雙目流金,長劍如電,居然輕鬆切入對方皮肉,然後往頜骨處切入。
但也僅僅如此,便已經艱難,再難切下。
而反應過來的分山君再度怒吼,鷹爪掃過,逼的白有思狼狽後跳。
“白娘子,半刻鐘而已,地氣複聚於龍身,咱們便沒這個機會了。”片刻而已,酈子期仿佛老了十幾歲,聲音也沙啞了不少,卻能透過分山君的嘶吼傳入眾人耳中。
張行聞言大笑:“若是這般反而不必計較了……諸君,咱們借力與三娘,奮力刺祂三劍,然後各自逃竄,登州再見!如何?”
黜龍幫諸人多在張行身後以真氣聯結,也能聽得清楚,紛紛呼喝起來。
劉黑榥更是大吼:“便殺了此龍,讓黜龍幫名副其實!天下誰還敢昂首相對咱們?!”
更有一人,早自旁邊水窪中騰來,不知藏在何處,此時聞言也是大喊:“是非敵我,將來再說,我王元德不能坐視爾等替我東勝國成此大事,且由我來!”
不少人此時已經適應過來,聞言冷笑不止,劉黑榥更想要嘲諷。
孰料,張行掌控軍陣熟稔,早已經掀開陣腳,將王元德裹了進來,劉黑榥更是張口就改口:“雖是個廢物夷人,到底有兩個不怕死的好漢!且寄汝頭!”
話音剛落,軍陣也是剛剛集合完畢,那邊分山君已經側身,三叉尾羽當麵掃來,更有數支細羽如矛如槊,直直射來。
眾人不敢耽誤,各自凜然,負責持劍的白有思紋絲不動,臨到跟前,卻是一直悶不吭聲提供了巨大的幫助的十三金剛自陣中躍起,白網撲起,便將尾羽切斷。
而白有思這才突然啟動,真氣源源不斷,從身後張行處接過,而張行處則抽動幫內精英之真氣海,越過己身丹田,再奮力將前方白有思送了上去。
白有思淩空而起,距離張行數十丈而真氣不斷,卻也不刺,而是待尾羽掃來忽然轉身切下。
三叉尾羽中的一根,被當空斬斷,一時龍血激出,噴灑於地,也當頭澆向了白有思,卻居然染了白有思半身赤血。
分山君到了此時,明顯有些一些清醒,居然沒有嚎叫嘶吼,而是身都不轉,後爪往黜龍幫軍陣方向奮力一蹬……這一蹬,已經隱隱然有了一些真氣風動。
很顯然,祂在恢複。
還是十三金剛,他們奮力往前一擋,卻被當場隔空蹬回,不能半空立足。
而雄伯南此時咬緊牙關,不顧之前與酈子期對決時受傷,奮力卷動大旗,黜字旗憑空而長,大了不知道多少,然後借著所有人得真氣,將那隻巨大鷹爪從中間裹起。
半身浴血白有思喘息得當,再度躍出,狠狠朝著分山君被裹住的鷹爪下部斬去,居然再斷其一趾。
鷹爪本能收縮掙紮,卻不料旗上的“黜”字忽然白光陣陣,將鷹爪緊緊束縛,秦寶在旁看的真切,揮舞其鐵鐧,帶起無數電光,狠狠朝著那根斷趾的鷹爪傷口砸去,而一砸之下,引得前方還在對付酈子期的分山君整條龍劇痛之下失衡,當場撲倒在了落龍灘上。
機不可失,白有思回頭來看張行:“三郎,你我儘知,今日不是你黜龍的時候,但卻是我白有思斬破天人勾連的時候,今日我無論如何都得讓這分山君痛徹心扉,記住我白有思,也請你務必助我一臂之力。”
說完,不待答複,便徑直向前躍去。張行在內,能跟上的都努力跟上,竟然全都不管不顧,踏著分山君那是滿是汙泥血漬的黃銅色鱗甲往前走去跟上。
白有思速度快,衝到前方,朝著對方下巴下方落下去。
分山君雖然狼狽至此,猶然本能警惕,奮力昂起頭來,以作躲閃。
原本就刺破的下巴傷口血水龍涎混雜滴落不停,白三娘也絲毫不停,乃是奮起全身力氣,高高騰起,並將自己手中那柄從金鼇城一路磨礪到落龍灘的倚天劍豎直舉起,徑直刺入虎首下頜。
然後,便是在空中奮力揮動,再度嘗試將對方下頜切開。
但還是在之前下頜骨處卡住。
與此同時,分山君的前肢鷹爪,也已經向著下頜再度準確抓來。
就在白有思有些沮喪無力之時,忽然間,張行也高高躍起,卻不是要將對方拽下救走,反而是將平生之真氣從對方後背用手掌度讓過去。
一時間,白有思身上金光大閃,整個軍陣都幾乎被染成金色,手中長劍也繼續切過分山君的下頜,但此時分山君的鷹爪也已經到了跟前,身後諸人皆不能跟上,可原本就在分山君僅存右眼之前誘敵的酈子期卻忽然撲下,將那支鷹爪稍微撲停了一下……準確的說是晃了一下。
但也足夠了。
血湧噴濺,更有數隻龍齒飛落。
分山君噴血哀嚎,整個天地都被震動,但其狼狽之態也被所有人看的清楚。
“要不要趁機殺了此龍?!哪個至尊不曾殺龍?!便不是至尊,古來英雄,也曾黜龍!”看著這一幕,幾乎所有人都冒出了這個想法。
可就在這時,頭頂烏雲之上,忽然有無數龍卷垂下,原本消失不見的避海君忽然整個撲下,祂雙翼扇動,真氣充盈,除了酈子期、白有思、張行、雄伯南和莽金剛外,包括張十娘在內的高手居然被儘數從空中扇飛,狼狽卷起流光護體,隻能保命……幾匹龍駒也都哀嚎逃竄。
而在酈子期複雜的目光中,在白有思、張行、雄伯南、莽金剛等人的愕然中,扇走大部分人的避海君居然先是整個以雙翼覆蓋住了分山君,然後卷動無數真氣,將對方那宛若山丘一般的軀體裹住抬起,往北麵山中而去。
分山君也沒有掙紮。
此時天空烏雲密布,電雨交加,更有無數龍卷在四周走動,連石頭、屍體都能卷起,白有思喘了口氣,就在雨中上前抬劍指向半空中酈子期,揚聲來問:“酈大都督,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你有什麼話說?”
披頭散發,渾身濕透的酈子期回身攤手:“我當然有話說,老夫儘人事而隨天命,算是儘力了,為什麼不能說話?倒是你白娘子,若非有人助你一臂之力,怕是今日這把劍要斷在這裡吧?當然,你也是儘人事聽天命,我也很以為然。”
“不管以為然還是不以為然,事到如今,你既用計圖我們性命,總要拿命來才行!”滿身都是血水往下流的白有思雙目精光四溢,儼然明知事情會如此,但還是怒極。
“我知道你意思,但避海君出,水路倒灌,我的龍首樓船正順著河道往此處來,你一人取不了我性命的。”酈子期在空中負手平靜道。“而你們四人一起上,也要留下兩人性命來換……你想留下誰的?而且,你怎麼知道分山君和避海君不會回來?”
白有思為之一滯。
“不過。”酈子期幽幽以對。“我雖不怕死,卻也想著要回去,借這條爛命的最後兩年來做東勝國的傳承……咱們君子一言,各奔東西,如何?”
白有思沉默片刻,回頭與麵無表情的張行對視片刻,忽然失笑看回酈子期:“既如此!且待數年,由我來覆滅東夷!”
酈子期麵色一凜,卻再無言語。
風雨雷電四起,甚至隱隱有冰雹雪粒砸下,白有思收起倚天長劍,四人轉身,去收拾散落的諸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