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馨指著手中書籍的封麵說道,“這本書是清末民國時代,一個叫楊宗稷的著名琴師寫的《藏琴錄》的現代解析版,楊宗稷這個人也是古琴界九嶷琴派的創始人。在這本藏琴錄裡,就有幽泉這床琴的記載。”
說到這裡,隋馨對照著書上的內容念道,“幽泉,雷音式,古材新製。池內右刻‘潞安秦華斫’,聲音雄渾,使彈者氣壯,不能釋手。雖古琴未易得此,無論新琴。散、泛、按皆有鐘聲,四弦尤雄雋,可謂奇極。如此新琴,他日不能測其所至。”
“那個什麼意思?”衛燃一臉茫然的問道,對方剛剛讀的那些,雖然每個字都懂,但連在一起卻像是天書一樣。
將手中的書本遞給衛燃,隋馨指著長桌上的琴說道,“雷音式,就是這床琴的外在樣式,雷音式如果你沒聽過,焦尾你總聽過吧?焦尾也是琴的一種樣式。”
“後邊說的又是啥意思?”衛燃看著書上的文字追問道。
“古材新製,用你能理解的話說,意思就是這床琴是用年代更久遠的古琴或者類似房梁、甚至棺材板之類的老木頭為材料製造的。
至於後麵的描寫,簡單的說都是用來形容這床琴音色的,散、泛、按指的是彈琴的不同指法。那句四弦尤雄雋,是重點誇讚這床琴的四弦聲音最好,就是這根弦。”
說到這裡,隋馨輕輕撥動對應的琴弦,悠揚的聲音再次傳來,還真像是深山古刹裡的鐘聲一樣好聽。
輕輕按住琴弦將聲音止住,隋馨再次把琴翻轉過來,指著幽泉兩個字下麵的共鳴箱開口說道,“這個開口就叫龍池,如果這床琴真的是那本書裡記載的,那麼在它裡麵靠右一點,應該有那句‘潞安秦華斫’才對。”
“啥意思?”衛燃繼續問道。
“秦華是楊宗稷手下的一個斫琴師,斫琴就是製琴的意思。潞安是這個人的祖籍。”隋馨此時已經意識到了衛燃就是個一竅不通的外行,所以解釋的也格外詳儘。
衛燃見對方一臉的期待之色,思索片刻後拿起桌上的小錐子,伸進那所謂的龍池裡,一番小心翼翼的刮蹭之後,還真就讓他掀開了一張和周圍同色的紙皮,露出了同樣用紙漿填平的“潞安秦華斫”五個字!
“衛燃,我我能不能用它”隋馨期待的看著衛燃。
“那個什麼廣陵散怎麼樣?”衛燃笑著問道。
“有點難,不過應該問題不大!”
隋馨這次格外小心的將琴翻回正麵,甚至重新抽出兩張濕巾仔細擦了擦手,直等到手上的水漬徹底乾透,這才輕輕撥動琴弦開始了演奏。而那些圍觀的毛子們,也在琴聲響起之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其中幾個腦子靈的,還掏出手機打開了錄像功能。
悠揚厚重卻又激昂的琴曲中,衛燃莫名的想起了當初第一次回到斯大林格勒戰役時,那個在隨時可能倒塌的半棟公寓樓裡,用鋼琴演奏《花之圓舞曲》的老人,以及那個引爆了手榴彈的小姑娘,和在爆炸中漫天飛舞的淡藍色毯子碎片。
“當初就該給那個小姑娘拍張照片的”在衛燃充滿遺憾的歎息中,隋馨也撥動了最後一根琴弦。
一曲終了,不止那些毛子們,就連衛燃也忍不住興起了學琴的打算——哪怕他是個音樂白癡。
“我可教不了你”
隋馨羨慕的看著長桌上的古琴,滿是遺憾的說道,“至少在過年之前,我的課表都排滿了,根本沒時間教你古琴,而且我自己也沒有古琴,隻有古箏。”
“額”衛燃撓撓頭,這玩意兒難不成要靠自學?
似乎看出了衛燃的難處,隋馨轉動輪椅挪到書架旁邊,指著最上麵一排說道,“那上麵倒是有基本入門的教材,如果你真想學可以拿走去看看。另外我也可以教你一些簡單的基礎常識。”
“那就麻煩你了”衛燃趕緊道謝,在對方的指引下,將書架上的幾本書一一取了下來。
接下來的大半天時間,在一群毛子的圍觀下,衛燃學了一些簡單的指法。雖然僅憑這些還遠遠彈不出整套的曲子,但至少每次撥動琴弦的聲音都格外的好聽。
眼看著窗外的雪勢越來越大,天色也越來越暗,衛燃執意留下了一遝盧布當作學費,這才在隋馨和他的老爹以及那群賴著不走的毛子的目送中,抱著琴盒驅車返回了工作室。
“忘了問下這琴到底值多少錢了”衛燃拉上卷簾門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思來想去,衛燃將古琴輕輕抱到長條桌上放開,隨後摸出手機打開了卡爾普。
電話接通之後,另一頭兒的卡爾普語氣平淡的問道,“有事?”
“卡爾普老師,我想問問那床琴是從哪買的?”衛燃客氣的問道,這一下午的時間他可沒浪費,至少直到這古琴的量詞應該是床而不是架。
“法國雷恩,一個專門交易盜竊藝術品的地下拍賣場。”卡爾普語氣平淡的解釋完這才問道,“怎麼了?那塊華夏木頭有問題?”
“沒什麼太大問題”衛燃追著問道,“盜竊藝術品是怎麼回事?”
“一些專門盜竊古董的小偷而已”卡爾普不在意的解釋道,“那塊木頭板據說是從英國偷來的,但具體的情況就不知道了,當時我也是看著便宜才買下來的。”
“我知道了,卡爾普老師,謝謝您幫我買下那床琴。”衛燃客氣的說完,這才掛掉了電話。
“幽泉,這名字不錯。”
衛燃喃喃自語的同時輕輕撥動琴弦,一聲悠揚悅耳的琴音飄飄蕩蕩的填滿了工作室,久久不願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