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在槍聲傳進蘆葦蕩的瞬間,衛燃和周厚樸便紛紛停下了手裡的活計。
“怎麼了?”衛燃低聲問道。
“把魚線收一下”周厚樸說話的同時動作麻利的收起兩人身前等待曬乾的線香,隨後撐著小木船擠開了茂密的蘆葦蕩。
坐在船尾的衛燃拽著那細麻繩拉出來一條尺把長的鯽魚,還沒等他把這條魚從那魚鉤上摘下來,周厚樸已經將船停了下來。
視線穿過蘆葦蕩的邊緣,衛燃這才驚訝的發現,在距離他們這片蘆葦蕩挺老遠的位置停著一大片的貨船。而在這些船包圍的碼頭後麵,似乎就是東關城門!扭頭往左看,離著最多不到一公裡遠竟然就是重兵把守的南關城門。
“我們這是在縣城外麵?”衛燃後知後覺的低聲問道。
周厚樸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眯縫著眼睛尋找著剛剛開槍的位置。見狀,衛燃趁著對方不注意,從金屬本子裡拿出了望遠鏡遞了過去。
“你還有這寶貝?”周厚樸驚訝的接過了望遠鏡。
“裘二麻子送的”衛燃再次消費了一把裘二麻子,隨口說道,“用的上就送你了。”
周厚樸沒有說話,舉起望遠鏡一番踅摸。許久之後才將望遠鏡還給衛燃,示意他往南關的方向看。
衛燃循著對方的指引舉起望遠鏡,隨後便看到一個南城門的城門洞正上方吊著一個身穿西裝不知死活的人影。而在這個被吊起來的人正上方,還站著個腰挎指揮刀,手裡拿著槍不斷揮舞似乎在發火的小鬼子。
周厚樸低聲解釋道,“城牆上的那個估計就是龜本”。
“可惜反坦克槍都拿不出來”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如果那反坦克槍能拿出來,他有足夠的把握就算一槍打不著龜本,至少也能給他弄個半殘。
見一時間搞不清楚槍聲的來源,周厚樸謹慎的將小船又悄無聲息的退回了蘆葦蕩裡。在衛燃的注視下,他停好小木船之後重新下了魚鉤,重新拿出小木板繼續製作著線香,似乎絲毫都不擔心外麵的情況一樣。
漸漸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但周大叔卻一直都沒有回來。不過相比越來越不安的衛燃,周厚樸也格外的平靜,他抬頭看了看夜空中若隱若現的星星,總算再次停下活計,慢悠悠的搖著小船繼續在蘆葦蕩裡穿行。
許久之後,小船再次靠上了一個隱藏在蘆葦蕩深處的小窩棚。招呼著衛燃鑽進窩棚,周厚樸將飯盒裡剩下的兩塊餅子以及中午沒吃飯的鹹菜疙瘩拿出來放在快被曬乾的荷葉上低聲說道,“吃點兒東西吧,吃完了睡一覺,我爹今天應該是住在城裡了。”
一邊說著,周厚樸在這小窩棚的四周各點上一根線香用來熏蚊子,隨後拿起鐮刀,在周圍割了一把蘆葦仔細的折起來綁成了兩個小枕頭。
“你們平時就是這麼守著的?”衛燃咬了一口乾硬的餅子低聲問道。
周厚樸用力咬了口餅子低聲回應道,“這已經不錯了,至少還有個窩棚,去年冬天時候,小鬼子去各個村一遍遍的掃蕩,大家隻能躲在蘆葦蕩裡。那時候連窩棚都沒有,大家隻能把葦子墊在冰麵上熬著。一整個冬天呐,不敢點火,又沒什麼鋪蓋,連吃的都沒有,好多人都落下了病根。”
“唉”在一邊聽著的衛燃越發的不是滋味,這話題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了。
“也不知道還得打多久”
周厚樸撕下一小片鹹菜丟進嘴裡嚼的咯吱咯吱直響,“這小鬼子有槍有炮的,還有飛機動不動就在頭頂上扔炸彈。萬一趕不走它們,這以後的日子可就一點兒奔頭就沒嘍。”
“肯定能把它們趕跑的”衛燃無比確定的低聲說道,“最多也就四五年的功夫。”
“四五年?”周厚樸的眼睛亮了亮,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蘆葦蕩的外麵卻傳來了幾聲怪異的蛙叫。
“有人來了”周厚樸趕緊咽下嘴裡的餅子,也跟著回應了幾聲蛙叫。
待聽到外麵傳來的再次回應之後,周厚樸立刻撐著船擠了出去,隨後便在一條緊挨著蘆葦蕩的土路邊上看到了個推著自行車的男人,手裡還拎著個竹籃子的男人。
“趙隊長?你怎麼來了?”周厚樸意外的問道。
“順路給你們送點吃的”這趙隊長說話的同時,將蓋著碎花布的竹條籃子遞了過來。
而在周厚樸接過那籃子之後,那位趙隊長主動朝衛燃伸出了手,“你就是衛燃同誌?”
“是我”衛燃趕緊從小船上跳到路上,和對方握了握手。
“衛兄弟可是做了個大事啊,現在整個縣城的鬼子都在找你呢!”
趙隊長低聲讚歎道,“晌午我去縣城看了看,好家夥,聽說小南門兒澡堂子裡的水都被染紅了,從裡麵抬出來六七個死透了的漢奸。”
“這麼多?”
周厚樸驚訝的看著衛燃,彆看他和衛燃從上午見麵後就一直沒分開,但對方可一直都沒細說在縣城裡做了什麼。
“多虧了裘二麻子生了好兒子,沒有他幫忙我可做不了這麼多。”衛燃謙虛的笑了笑,“趙隊長,城裡現在什麼情況?還有,東關茶棚的老板沒受牽連吧?”
“城裡都亂成一鍋粥了,那茶棚的老板今天上半晌就沒出攤,聽說小鬼子去找他的時候,那說書的老板早就跑了,臨走還去你那院兒裡放了把火,要不是周圍鄰居反應快,估計得燒一大片。”
“估計那老板是快恨死我了”
衛燃渾不在意的說道,能不恨嗎?殺了給他遮風擋雨的表弟何翻譯,還讓他的茶棚黃了攤子,隻是點把火把那破院子燒了已經算輕的了,就算對方把自己寫成段子說書的時候罵,衛燃他都一點不意外。
“那你以後可得小心著點兒彆再撞見他”
趙隊長一邊開著玩笑一邊點上煙袋鍋子,用力吧嗒了兩口朝衛燃推了過去,等後者擺手拒絕,這才掃了眼他脖子上掛著的相機繼續說道,“衛兄弟,我順道過來,主要是想找你問問,你是不是在小南門澡堂子裡弄死個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