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暗罵了一句,內心裡已經將其拉進了自家旅行社的黑名單,這位導遊哥在自己上飛機之前就賣了他一次,現在竟然又來一次,這樣的即便不是自己家旅行社的導遊,也已經有些壞規矩了。
壓下內心的反感,衛燃露出淡然的笑意,伸手和對方握在了一起,“卡洛斯先生,我並沒有幫您什麼,而且您自己也承擔了對應的風險。”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當時確實幫我緩解了疼痛。”卡洛斯熱情的說道,“衛先生,請給我一個當麵感謝的機會,至少一起吃個晚餐怎麼樣?另外,我也為你準備了一些小禮物。”
聽完了那個亞裔的翻譯,衛燃稍作猶豫之後和穗穗對視了一眼,最終也就點點頭同意了下來,對方既然已經找到這裡了,多少總要給些麵子,再加上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能和一個律師結個善緣也不算虧。
等衛燃和穗穗將裝滿禮物的行李送回房間再下來的時候,卡洛斯立刻熱情的招呼著他們離開酒店,鑽進了一輛停在門口的商務車裡。
臨出門前,衛燃看了眼躲在角落笑眯眯朝自己展示獸牙項鏈的卡堅卡,又看了看走在前麵少心沒肺的穗穗,這才不著痕跡的比出個ok的手勢。而後者也在衛燃鑽進車子之後,立刻離開酒店,搭乘著一輛停在酒店門口的出租車遠遠的跟了上去。
出乎衛燃的意料,卡洛斯並沒有帶著他和穗穗去什麼餐廳之類的地方,而是將他們帶回了自己的家裡——一棟隻看地段就知道不便宜的獨棟彆墅。
“我妻子的廚藝一點兒都不比米其林的廚師差”
卡洛斯炫耀似的誇讚了一句在餐廳裡忙碌的那個白人老太太,隨後引著衛燃和充當翻譯的穗穗走進了一間書房,倒是之前跟在對方身邊的那個亞裔小夥子,根本就沒有跟著進門。
“卡洛斯先生應該不僅僅隻是想請我們吃頓飯吧?”衛燃拉著穗穗在書房的沙發上坐下之後,直接了當的問道。
“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隻是單純想感謝你在飛機上對我的幫助。”卡洛斯律師一邊笑眯眯的說著,一邊給兩人各自端了一杯咖啡。
“現在呢?”穗穗在翻譯完之後,直接問出了衛燃想問的問題。
“不久前我在網絡上知道了你的身份”
卡洛斯端著一杯咖啡坐在了衛燃對麵的沙發上,簡單直白的說道,“對我來說,認識一個年輕且成績斐然的曆史學者沒有絲毫的壞處。對你來說,認識一個勉強算得上臭名昭著的美國律師同樣不是一件壞事不是嗎?”
“確實不是一件壞事”
衛燃聽完穗穗的翻譯之後笑著點點頭,這事兒簡單的說,無非是對方想拓展人脈罷了,哪怕這人脈暫時看來根本沒辦法為雙方帶來什麼助益。
卡洛斯笑眯眯的說道,“當然,不可否認,我對華夏人有與生俱來的好感,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因為華夏文化?”穗穗翻譯完之後好奇的問道。
“不不不,主要是受我父親的影響”
見衛燃和穗穗一臉疑惑,卡洛斯說到這裡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主動解釋道,“我的父親參加過38度戰爭,當時他是一個卡車司機,後來成為了華夏誌願軍的俘虜。他活著的時候經常和我說,雖然當時他是個戰俘,但那是他渡過的最快樂也是最不可思議的一段時光,更是徹底改變了他觀念的一段記憶。”
“卡洛斯先生,我開始對您父親的故事感興趣了。”衛燃等穗穗翻譯完之後開口說道。
“在這之前,請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談性正濃的卡洛斯笑眯眯的問道,“衛,你知道你們華夏第一次舉辦奧運會是在什麼時候嗎?”
“當然知道,2008年。”衛燃想都不想的便回答了這個簡單的問題,那一年帶給了華夏太多的自豪,也帶來了太多的傷痛,他一個紅旗下長大的華夏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然而,卡洛斯卻得意的搖搖頭,“這是我最喜歡問華夏人的一個問題,也是很難有華夏人給出正確答案的一個問題,所以現在讓我來告訴你正確答案吧!
你們華夏第一次舉辦奧運會是在1952年的11月15號,舉辦地點是北寒的碧潼中學操場,我的父親,就曾是那場奧林匹克運動會上的參賽選手之一。”
說到這裡,卡洛斯拄著拐棍站起身,走到靠牆的一個玻璃櫃子前,從裡麵取出了一個看起來頗為漂亮的景泰藍花瓶,小心翼翼的將其擺在了桌子上。
“這是我父親參加那場奧運會得到的獎品,當時他參加了籃球比賽,據他說成績還算不錯。”卡洛斯律師開心的說道,“那場運動會也徹底改變了我的父親,在被俘之前,他曾是個來自美國南方的、堅定的種族歧視者。”
“之後呢?”穗穗急匆匆的翻譯完之後追著問道。
“那場比賽裡,他和幾個同樣來自美國的黑人戰俘一起贏下了某一場籃球比賽,之後還一起加入了由戰俘們自己組織俱樂部。後來還在衛生運動中,一起抓過老鼠,用老鼠尾巴換香煙抽。
那些珍貴的經曆讓他和他曾經厭惡歧視的黑人成為了非常好的朋友,也讓他和我,一生都對華夏人抱有天然的好感。”
卡洛斯說著,又從那玻璃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寫滿了簽名的白色套頭衫,這衣服上的簽名遠不止一個個衛燃看不懂的英語名字,還有不少他能看懂的漢語名字,那些名字有的帶著書生氣,有的則聽起來格外的樸素,但在這些漢語名字中間,卻用剛勁的毛筆字額外寫著一句“打到帝國主義!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
將這件珍貴的套頭衫還給對方,後者將它和景泰藍花瓶全都送回了玻璃櫃,這才重新坐下感慨的說道,“看得出來,你對那場奧運會並不算了解。”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知道。”
衛燃坦誠的說道,不知道並不丟人,不懂裝懂才是真正的小醜,他既然頂著個曆史學者的身份,就更不會在這種事上不懂裝懂。
“我父親對那場運動會的評價很高的”
卡洛斯攤攤手,靠著沙發背慢悠悠的說道,“用我父親的話說,那次運動會一共有14個國家的戰俘參加,想在戰俘營裡湊齊這麼多國籍,就算是二戰時恐怕都不容易。
不過最讓他稱讚的是,那場奧運會恐怕是二戰後唯一一屆沒有運動員使用興奮劑,美國黑人和白人真正意義上完全平等的運動會,甚至我的父親說,他當時都忘了自己是個戰俘,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籃球運動員。”
卡洛斯主動講述他父親故事的同時,衛燃和穗穗也做起了安靜的聽眾,直等到書房外的那位老太太喊他們出去吃飯,三人這才先後意識到窗外的天都已經黑了。
剛剛一直在講故事的卡洛斯將杯子裡的最後一點咖啡喝乾淨,隨後再次打開靠牆的玻璃櫃子,猶豫片刻後,從裡麵拿出了一枚略有些掉漆的八一帽徽遞給了衛燃。
“卡洛斯先生,這是”衛燃看著躺在掌心的紅色五角星,一時間沒搞清楚對方想做什麼。
“送給你吧”
卡洛斯慷慨的說道,“這枚帽徽,是我的父親在戰爭結束後被遣返時,負責管理他們的華夏軍人送給他的禮物,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了。”
如此珍貴的禮物,衛燃卻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他接受這枚帽徽,也相當於接受了對方的友誼。
暗歎了一聲這個老家夥會做人,衛燃也就將其珍而重之的收進了錢包,隨後抬起頭說道,“卡洛斯先生,這份珍貴的禮物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聽完穗穗的翻譯,卡洛斯溫和的笑了笑,卻並沒有借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好了,現在去嘗嘗我妻子烹飪的晚餐吧,相信我,這才是真正的得州美食。”
衛燃和穗穗對視一眼,跟著對方離開書房,在那位老太太的招呼下坐在了餐桌上,一邊繼續閒聊,一邊享用了一頓熱量驚人的晚餐。
吃飽喝足,衛燃和穗穗告彆這對老夫妻,搭乘著當初帶他們來的商務車返回了酒店。
“那個卡洛斯律師真的隻是單純的請我們吃個飯交個朋友?”還不等衛燃關上房門,穗穗便問出了憋了一下午的疑惑,“而且還送了那個帽徽給你,我總感覺他有彆的目的。”
“管他有什麼目的”
衛燃反鎖了房門,看了眼擺在桌子上的那兩大瓶龍舌蘭,滿不在乎的說道,“下次我來美國說不定什麼時候了呢,不過那老頭兒應該沒什麼壞心思,以後你和馬卡爾的合作萬一遇到麻煩,說不定他還真能幫上忙。”
“但願如此吧,不過”穗穗話都沒說完,便在一聲驚呼中被衛燃抱起來放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