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當視野恢複正常,衛燃立刻注意到,自己正和一群衣著襤褸的人擠在一輛卡車的貨鬥上,而在離著自己不遠的位置,正坐著個流著清鼻涕,呲著倆大板牙不斷打哆嗦的小夥子,此時他正用滿是凍瘡的手捂著頭頂一頂破破爛爛的蘇聯布瓊尼帽。
這小夥子的旁邊,則是個看年齡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身上單薄的衣服上還能看到混合著血跡的鞭痕。
在他的懷裡,是一頂掉毛嚴重的蘇聯沙普卡冬帽,而那小夥子旳雙腳,此時就蜷縮在這頂帽子裡。
在這兩人的周圍,其他人的狀況也並不算好,他們有的將雙手揣進一個露著棉花的蘇聯紅軍棉衣裡,有的則分到了一個甚至半個褲腿,此時正用小石片將其劃開包裹在滿是凍瘡的腳上,然後用不知道從哪找來的布條仔細綁緊。
抬頭看看夜空中絢爛的極光,衛燃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打扮,腳上各自包著一塊不知道是什麼的獸皮。身上的衣服不但薄的可憐而且破破爛爛的。冷風吹過來便會立刻起一層雞皮疙瘩,隨後便是無法抑製的顫抖。
再看看車子外麵,兩側是茂密的針葉林,時不時的,還會有卡車或者轎車碾壓著滿是積雪的路麵艱難的駛過。
就在他看的出神的時候,卡車卻嘎吱一聲停了下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周圍那些人卻已經動作極快的將手裡的衣袖褲腿又或者帽子全都塞進了懷裡甚至褲襠裡。
很快,兩個德軍士兵從駕駛室裡湊過來,用衝鋒槍的槍托砸了砸貨鬥,大聲的招呼著眾人下車。
隨著人群跳下卡車,那兩名士兵立刻吆喝著眾人分成了四人或者五人一組。
見狀,衛燃拚著肩膀挨了一槍托的代價,擠到了那兩個懷裡藏著帽子的人所在的隊伍裡。
很快,當隊伍分派好之後,其中一名士兵帶著他們去另一輛卡車上領了鶴嘴鋤和鐵鍬。又驅趕著他們往前走了百十米,一起清理埋住了大半路麵的碎石和冰雪,以及一顆足有腰粗的鬆樹。
“叮!”
衛燃揮舞著鶴嘴鋤輕飄飄的鑿在了摻雜在冰雪裡的碎石上,同時將注意力放在了四周的環境上。
這裡位於一個十字路口,兩條路中間夾著一座並不算高但卻格外陡峭的小山,他們便位於右手邊的這條岔路,在這條路的右手邊,則是一片雖然稀疏但卻看不到儘頭的針葉林。
而他們正在挖的,便是從兩條路中間的小山上滾落,進而擋住了大半道路的碎石、積雪以及那顆一起倒下來的鬆樹。
“叮!”
衛燃手中的鶴嘴鋤第二次輕飄飄的敲在了同一塊石頭上,隨後便發現那個懷裡藏著布瓊尼帽子的小夥子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己,並朝身後使了個眼色。
見狀,衛燃根本沒有回頭,用力揚起鶴嘴鋤狠狠的砸在了石頭和周圍積雪的接縫處。
“叮!”
一聲比剛剛動靜更大的敲擊聲過後,衛燃撬出來一塊足有半個臉盆大小的碎石,而周圍那四個人,也立刻幫忙把碎石搬到一邊,隨後又把積雪鏟進了筐裡,交給周圍的人抬走。
等到衛燃第四次揚起鶴嘴鋤的時候,兩個手裡捏著煙的德軍士兵恰巧從他們的身邊走過,隻留下了摻雜在寒風裡的尼古丁味道一閃而逝。
直等到那兩個士兵走遠,衛燃發現周圍幾個人全都鬆了口氣,連手上的動作也都跟著敷衍了不少。
片刻後,一輛半履帶摩托從車隊前方開了過來。這輛摩托的尾部,還坐著兩個手裡夾著煙的德軍士兵,而在他們和駕駛員的中間,便固定著一台雙人鏈鋸,至於摩托車尾部拖拽著的那個裝了雪橇的貨鬥上,則放著兩個背包,幾桶油料,以及一大卷不知道拿來做什麼用的帆布。
在衛燃的悄然觀察中,坐在車尾的那兩個德軍士兵彈飛煙頭啟動了鏈鋸,輕而易舉的便切斷了那棵鬆樹的樹冠。而等在周圍的俘虜勞工們,也立刻上前,用斧頭砍掉枝杈並挪到一邊,算是勉強清空了一條能讓卡車通過的縫隙。
至此,這條長長的車隊再次開始了前進,而衛燃等人,則要繼續清理根部的碎石和積雪。
倒是那倆操縱鏈鋸的士兵,把手裡的工具重新綁在了半履帶摩托上,隨後招呼著駕駛員走向了路邊那輛負責拉戰俘的卡車。顯然是想等俘虜們先把碎石和積雪清理乾淨,等到那棵隻剩下大半的鬆樹沒有滑落傷人的危險時再繼續動手。
很快,這條長長的車隊全都通過了臨時清理出來的路口,這裡也隻剩下了兩輛卡車,一輛半履帶摩托,不到十個手持武器的德軍士兵,以及一群瑟瑟發抖但卻不得不賣力工作的俘虜。
此時此刻,連衛燃也開始賣力氣狠狠的掄動著鶴嘴鋤,因為他知道,再繼續在這兒耗下去,那些躲在駕駛室裡的德國人不會怎麼樣,但他們肯定會被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