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和這些小氣吧啦的柏柏爾人計較,衛燃拎著兩個已經打開的椰子找上了百無聊賴的愛德華先生。
“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愛德華接過插著吸管的椰子,興致勃勃的問道。
“隻是有些大概的猜測而已”
衛燃在愛德華的對麵坐下,吸溜了一口冰涼的椰子汁之後,這才慢悠悠的說道,“愛德華先生,根據我的推測,您的祖父能在這裡被俘,肯定不會像是夏洛特先生的父輩所經曆的那樣,僅僅隻是在沙漠裡迷路而已,這裡畢竟距離北非的主線戰場超過五百公裡的直線距離,就算是牽一頭波蘭蠢驢過來,也不可能在迷路之後往南跑這麼遠。”
“所以呢?”愛德華不置可否的問道。
“他既然在這裡被俘,最大的可能或許就是因為飛機失事,也隻有飛機,才能把他帶到距離戰場這麼遠的位置。”
衛燃指了指身後的山體,看著對方的眼睛繼續說道,“另一方麵,能在這裡俘虜您的祖父勞斯先生的,恐怕隻有沙漠裡的遊牧部落。”
聞言,愛德華先生倒是並沒有露出任何衛燃期望看到的表情,彷佛他不但早就知道這些,而且知道衛燃肯定也會做出這樣的猜測似的。
“還有嗎?”愛德華語氣平澹的問道。
“暫時就這些”
衛燃攤攤手,故作無奈的說道,“我要回去查詢一些二戰檔桉,看看當時北非戰場的德國人有沒有開通從地中海沿岸往南的軍事航線,或者問問當地的遊牧部落,看看有沒有關於您的祖父的記載。
但是顯而易見,不管哪個,或許都是個漫長的工作。所以愛德華先生,我們恐怕要在這片沙漠裡停留很長一段時間才行。”
不知道是衛燃的哪句話打動了愛德華,他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竟然突兀的冒出了一句“北偏西29度”!
“您說什麼?”衛燃錯愕的問道。
“北偏西29度”
愛德華先生再次重複了一句,“這是我的祖父尋找他的同事的唯一線索。”
“哪裡的北偏西29度?”衛燃故作驚喜的追問道,壓根就沒問過對方為什麼直到這個時候才說出來。
“稍等一下”
說完,愛德華鑽進了屬於自己的帳篷,不久之後,又拿著一張北非地圖走了出來,將其展開之後鋪在了折疊桌子上。
“很抱歉維克多,我這個時候才拿出這些關鍵線索。”
愛德華一臉歉意的說道,“在此之前,我其實並不看好你的調查能力,也並不信任你,如果不是”
“沒關係”
衛燃不等對方說完便擺擺手,“我們畢竟是第一次合作,這種事我能理解,而且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這都很正常,所以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謝謝你的理解”
愛德華說完,抬手指了指地圖上一條顯眼的紅線說道,“就像你剛剛的推測一樣,他確實是因為飛機事故才和他的同時迷失在這片沙漠裡的。
據他所說,當時那架飛機上的領航員受到了重傷,隻告訴他沿著北偏西29度,就能走出沙漠找到最近的機場。
而且,那座機場其實就是你在柏柏爾部落裡談到過的那座機場,但是很不幸,當他走到這裡的時候就被俘虜了,至於是英國人俘虜了他,還是像您說的被當地的遊牧部落俘虜,我的祖父卻從來都沒說過。”
被扒光了衣服當貨物賣,他能說才怪了。衛燃懶得關注愛德華嘴裡的故事與曆史真相之間的出入,反而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地圖上畫著的那條紅線上。
這條紅線的其中一端位於地圖左上角,不出意外,這裡應該就是那座機場了。但它的另一端,卻一直延伸到蘇丹南部的邊境才停下來。
顯而易見,菲利克斯,當然,或許在戰爭結束之後,該稱呼他為“勞斯·老陰幣·伯格爾”才對。不管那老陰幣叫什麼,僅從這條過分延長的紅線就知道,他並不知道飛機迫降的具體位置。
借著褲子口袋的掩護,衛燃從金屬本子裡取出了才剛剛得到不久的二戰英軍k3型指北針開始了測量。
確實,這條線與正南正北之間存在著29度的夾角,但早飯前他才對比過金屬本子的那兩個坐標與那座機場之間的方位關係。
根據當時的測量,無論那座機場所在的位置和金屬本子哪一組坐標點做連線,它們與正南正北之間可都是有著至少35度的夾角呢!
等等正南正北?
衛燃看了看壓住地圖的老式指北針,然後又看了眼地圖,內心已經有了個讓他心跳加速的猜測。
不動聲色的將指北針揣進兜裡並順勢收進金屬本子,衛燃指著桌子上的地圖問道,“愛德華先生,這確實是一條非常重要而且非常有價值的線索,不知道我可以把這張地圖帶走仔細研究一下嗎?”
“可以,當然可以。”
愛德華痛快的點點頭,緊跟著又提醒道,“不過我們曾經沿著這條線仔細的在沙漠裡找過,而且一直找到了蘇丹北部,但是都沒有找到我祖父的同事和當初那架遇難的飛機。”
“至少讓我試試吧”
衛燃說話間已經仔細的疊好了地圖,起身走向了不遠處的裝甲皮卡,根本不給愛德華說話的機會,便再次啟動車子,直接開出了山體的陰影,找了個能被營地一眼看到的地方停了下來。
將車子空調的溫度調整到一個舒適的溫度,衛燃卻並沒有打開那張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的地圖,反而掏出衛星電話開始查詢起了目前所在位置的磁偏角!
果不其然,這裡的磁偏角東偏了四度多一些。打開手機的衛星地圖,衛燃將愛德華的地圖上那座機場的位置標注在上麵,隨後再一次將金屬本子的那兩個坐標點加了上去。
就像他猜測的一樣,其中一個點位與機場之間的連線與正南正北之間的夾角,恰好等於那“北偏西29度”加上當地的磁偏角!
考慮到磁偏角隨著時間的變化,這角度誤差僅僅隻有不到兩度!
磁偏角是什麼?
簡單的說,指北針指向的北方,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北方,而是存在著一定的夾角。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夾角也在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甚至一些鼓吹若乾年後地球磁極調轉引發世界末日的廁所論調,大多也是以磁偏角的時間變化作為根基,拍著後腦勺胡亂誇張炮製出來的。
這些地理知識自然來自紅旗林場的地形學和測繪課程,而且磁偏角的應用,也要比它的知名度更加廣泛。
遠的不說,單單在沒有gs導航的二戰時期,無論飛機的領航員還軍艦上的海軍,磁偏角可是他們保證不會迷航的重要數據之一。
換言之,當時那位領航員莫裡斯,肯定不至於忘記計算了磁偏角,而是故意的,故意沒有計算磁偏角!
這僅僅五度的偏差,放大到300公裡左右的路程上,在終點的時候,他們與目的地之間的距離偏差根本不會超過20公裡。但是彆忘了,在那位名叫來昂的勘探師被殺死前後,莫裡斯還曾指揮菲利克斯二人沿著正北方向走過很長一段距離。
而在那場風暴之後,莫裡斯指揮菲利克斯沿著北偏西29度的方向前進,明顯是在用假方向試探他。
隻不過,還沒等他徹底信任菲利克斯,並且給前進方向加上那將近5度的磁偏角,後者便因為澹水儲備的貴乏急匆匆的暴露了本性!
再加上被駝隊俘虜後蒙著眼睛趕了好幾天的路,菲利克斯想通過反推“北偏西29度”找到當初埋藏黃金的位置,或許還不如在這茫茫沙漠裡扔鞋決定方向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感謝紅旗林場教了這麼有用的東西!”
衛燃在心裡暗自念叨了一句,這個磁偏角的價值可不低,至少他已經能確定這兩組坐標中的哪一個才是埋藏黃金的位置了。
如果那兩組坐標分彆代表著飛機和黃金,此時剩下的,便是該怎麼解釋那架容克52運輸機的問題了。而他的靈感,便來自於車窗外,被風吹出來的一道挨著一道的沙梁上。
毫無疑問,自從那架容克52飛機墜毀到今天為止,這座廣袤的沙漠裡已經刮過不知道多少次沙暴。
在狂躁的風力搬運作用下,那架飛機如果隻是被沙子埋起來還好,但如果沒有被埋起來呢?那一次次的沙暴會不會吹著它在沙漠裡慢慢移動方向?
答桉顯而易見,否則的話,那兩組坐標點之間也不可能有足足15公裡的距離。
15公裡的距離看似遠的誇張,但這可是70多年的結果,平均下來,每年也不過移動兩百米左右罷了。都彆多了,估計一場持續一兩天的特大沙暴,都能輕而易舉的完成兩百米的年度ki的指標。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衛燃一邊歎息一邊仔細的疊好了地圖。毫無疑問,1941年那次迫降後的求生是失敗的。
如果菲利克斯與勘探師來昂和領航員莫裡斯能敞開心扉合作,他們掏出沙漠的幾率其實非常大。
如果他們最初就能相互信任,如果莫裡斯開始的時候就指向正確的方向,如果來昂沒那麼多疑慮,如果菲利克斯能忍住那些歪心思,他們的速度或許要快上不少,需要走的路,也能節省不少。
但在複雜的人心麵前,那些“如果”都隻不過是可笑又不現實的假設罷了。
來昂最終死於他的疑心和衝動,莫裡斯最終死於他負責指引的方向,即便唯一活下來的菲利克斯,也對那些他格外在意的黃金,終生求而不得卻又念念不忘。
可反過來想想,他們三個人都錯了嗎?
似乎也沒有,無論來昂的暴起發難還是領航員莫裡斯至死留的那一手,乃至自私自利的菲利克斯的痛下殺手,究其原因也隻不過都是想在這片讓人絕望的沙漠裡活下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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