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寒風呼嚎的冬夜裡,衛燃已經分不清頭頂飄下來的到底是降雪,還是被風吹起來的積雪。
他更沒心思去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自從渡江成功之後,他自己都不清楚跑了多久。
相比當初剛剛渡江之後徹骨的寒冷,此時他甚至已經將領口解開了幾顆扣子來幫助汗液儘快散去。
如果說渡江之前他的腳沒有知覺是被凍的,那麼現在真的是已經跑的沒了知覺。
用力喘了口氣,衛燃從肩頭抓下一把雪塞進了嘴裡,胡亂嚼了兩口之後繼續用嘴巴含著,內心的等到口腔將這口雪化成水之後,這才咽進了肚子裡。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停下腳步,前後左右那些誌願軍戰士們,更沒有停下腳步。
衛燃不知道那些誌願軍戰士們是什麼感受,是否覺得累,是否想停下來喘口氣。至少對於他來說,僅僅之前跑過的路程便早已超過了當初他在紅旗林場負重遛狗時跑過的最遠距離,甚至比之前趙勝利帶著他在敵後襲擾跑過的路程更遠。
或者更直觀一點,對於衛燃來說,這早已不是什麼是否還堅持的住的問題。他還能跟上,完全是靠著肌肉慣性在倒騰兩條腿,他還沒有停下,完全是不想成為周圍那些身上披著皚皚白雪的誌願軍戰士的累贅。
但另一方麵,他也隨時都感覺到,或許隻要再跑出去一步,自己的心肺便會因為超負荷工作炸開。
伸手從另一邊的肩頭再次抓了一把雪按在脖頸處,冰涼的溫度讓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人的精神也多少好了一些。
脫掉手悶子,衛燃再次解開了領口的一顆扣子,努力讓自己的核心溫度往下降一降,同時也暗暗期待著儘快趕到目的地。
在一次又一次的堅持中,衛燃一次又一次的邁開步子,但終究還是忍不住膝蓋一軟,“噗通”一聲栽倒在了低聲。
然而,還沒等他的臉拍在雪地上,甚至不等他的雙手觸及地麵撐住失去平衡的身體。和他並排奔跑的司號員夏川便動作極快的撈起了他的一邊肩膀。
幾乎前後近,跑在身後的另一名戰士從另一邊扶住了他。隨後,班長沉沉默不作聲的拿走了他的槍背在了自己的肩上。
“還還給我”衛燃嘶啞著嗓子,呼哧帶喘的說道。
“閉嘴,保持安靜!”
沉班長低聲嗬斥了一聲,卻是稍稍的放慢了速度。片刻之後,那位不知道名字的排長也湊到了衛燃的身邊,一邊跑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從裡麵揪下一小節煙屁股大小的東西遞到了衛燃的嘴邊。
“嚼碎了含著”這名排長低聲囑咐的同時,已經又重新包好了那小包揣進了懷裡。
“這是什麼?”
衛燃咬住那一小節像是小樹枝一樣的東西,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但緊接著,他便從那特有的味道裡分辨出來,剛剛那位排長塞進自己嘴裡的,似乎是一節人參須子。
“人參”那位排長低聲說道,“秋天時候我挖戰壕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這東西說不定有用。”
衛燃沒有再說話,仔細的咀嚼著那一小段宛如蘿卜乾一樣的人參,吮吸著裡麵澹澹的甜味。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那麼小一塊人參真的有用,片刻時候,衛燃強打著精神加快了腳步,又執意從沉班長的手裡要回了自己的武器。
這雪夜裡的長途奔襲依舊在繼續,時不時的,便會有戰士跌倒,緊接著便會被周圍的人扶起來。
直到最後,就當衛燃感覺喉嚨裡都冒出了一股腥甜味,整個人也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領頭的沉班長終於在一條岔路口揚手示意停下。
根本不用指揮,戰士們立刻跳進了路邊的溝渠裡藏好了身體。而沉班長也和另外兩個班的班長以及排長圍攏在一起,頭上披上一件雨衣,借著手電筒的光芒查看著地圖。
借此機會,衛燃直接仰躺在下來,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同時哆哆嗦嗦的拆掉卡賓槍的彈匣,費力的一次次拉動槍機,免得讓它再被凍上。
周圍的其餘戰士基本上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唯獨隻有司號員夏川,此時仍舊趴在路邊,舉著望遠鏡警惕的打量著兩條路上的情況。
前後不到三分鐘,沉班長等人再次確定好了路線。那位排長更是親自從路邊的森林裡砍了一條鬆木杆。以大頭朝上的方式看似隨意的戳在了一條路的路邊。
“繼續前進”這名排長拍了拍手,中氣十足的發出了命令。
他這邊話音未落,上一刻還藏在路邊溝渠裡的戰士們立刻重新爬上公路,沒有任何抱怨,更沒有任何的多餘的廢話,一邊朝前跑動,一邊自動排好了隊列。
雖然前後隻休息了短短四五分鐘的時間,但再次跑起來之後,衛燃卻覺得輕鬆了許多,隻不過,這點虛假的幻象僅僅隻持續了不到半個小時,他便再次感覺到了難以支撐的疲憊。
好在,自從拐上這條岔路之後,那位排長似乎在可以控製著速度,基本上每隔半個小時,便會停下來休息十分鐘的時間讓大家恢複體力。
也正是從這小小變化裡,衛燃隱隱意識到,或許很快便會有戰鬥任務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隻人數並不算多的隊伍離開了公路,腳下的路麵也開始一點點的抬升,最終翻過了一座並不算陡峭的矮山,藏匿在了一片稀疏的林地裡。
即便下著雪,衛燃依舊可以勉強看清,在林地外的山穀裡隱藏著一個僅有十幾棟房子的小村子。
但這棟小村子裡,卻停著好幾輛美式吉普車以及十輪卡車,甚至,在村子邊緣以及後方的坡地上,還能隱約看到一些被積雪蓋住的,似乎是火力堡壘一樣的建築。
“都隱蔽好,檢查武器。”三位班長低聲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見狀,衛燃趕緊再次檢查了一番手中的武器,隨後將其抱在了懷裡,耐心的等待著發動攻擊的命令。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長途奔襲帶來的溫暖漸漸散去,藏身的雪窩子透出的寒意再次穿透了棉衣,甚至因為之前出的汗沒有散乾淨,更為加劇了身體的寒冷。
從手悶子裡掏出那大半顆辣椒咬了一口,衛燃緩緩活動著腳趾和腳腕,努力的留住身體裡那些許的暖意。
與此同時,在他不知道的另外兩個方向,同樣有兩個幾乎追著他們趕到的突擊排準時趕到了預定的位置。
如果將這裡的天色調亮,如果將這村子附近的積雪掃進,如果藏身周圍的誌願軍戰士都褪去偽裝,恐怕隨便一個稍有軍事常識的人就能看出來,這裡已經構成了圍三缺一的經典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