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帕維爾博士,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一樣,邁步走進了衛燃所在的房間,坐在桌子邊上,一邊看著衛燃忙碌一邊問道,“維克多,你肯定知道我們的研究項目了吧?”
“差不多都知道了”剛剛同樣一直在偷聽的衛燃坐在帕維爾博士的對麵。
“你覺得”
帕維爾說到一半卻搖了搖頭,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輕聲說道,“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維克多,謝謝你這些天給我們這麼多吃的。”
“沒什麼”
衛燃跟著站起身,正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對方卻已經走向屬於的房間,隨後反鎖了房門。
然而,前後不到十分鐘,一聲清脆的槍聲卻從帕維爾的房間傳了出來,隨後他便聽到了重物倒地的聲音!
“壞了!”
衛燃心頭一沉,等他衝出房間的時候,其餘三個房間的門也跟著打開,所有人都齊齊的看了過來。
“是帕維爾的房間!”
衛燃話音未落,阿波利已經拎著手電筒衝了過去。見狀,前者也停住了腳步。
試著轉動門把手,阿波利左右看了看,從阿格萬的手中抽走兩張撲克牌,輕而易舉的便打開了反鎖的房門。
可隨著房門被阿波利推開,衛燃也看到了正對房門的窗子下麵,靠牆坐著的帕維爾,以及尚且被他握在手裡的納乾轉輪手槍,和他嘴角處溢出的暗紅色血液。
阿波利快步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對方下巴上殘存的彈孔,又看了看根本無法打開的窗戶,最終歎了口氣,站起身說道,“帕維爾博士自殺了。”
“這個懦夫!這個懦夫!”穆拉特狠狠的在房門上砸了一拳,整張臉也格外的陰沉。
反倒是阿波利,格外平靜的走到桌邊,拿起了攤開的塑料皮筆記本,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
“阿格萬,你會成為一名優秀的作家。希望在你的故事裡,火種已經繁衍出了一個全新的文明。說實話,我很期待在你的故事裡,那些可愛的微生物會變成什麼樣子。
甚至在門外聽到你的想法時,我就想和你聊聊我的建議。但是很抱歉阿格萬,我已經沒有勇氣繼續麵對明天的新聞了,我的辦公室裡的藏書都留給你了,希望能對你的寫作有幫助。
根納季,你會過上富足的生活,蘇聯的消失或許是個好事,但是很抱歉,我沒辦法指導你畢業了。我在學校的公寓留給你吧,如果你願意住在伊爾庫茨克,可以把你的父母接過來一起住。
塔拉斯,衷心的祝願你在微生物領域能有所突破。如果穆拉特博士不介意,生活艙裡的一些資料可以留給你。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你能重新點燃火種,將它們送上火星。不過,即便失敗了也沒有關係,要永遠保持樂觀,就像沙裡普那樣。
沙裡普,未來如果你能利用學到的微生物知識釀造出更好的伏特加,請記得送我一瓶,就倒在第聶伯河裡吧。在伊爾庫茨克,我有一輛學校分配給我的轎車,如果你願意,就把它開走吧,我猜現在應該沒人在乎那輛車是不是我的個人財產了。
阿波利同誌,謝謝你對我們的支持。我沒什麼可以留給你的,很抱歉,我沒辦法為你的妻子安排工作了,如果你不嫌棄,就用我的那支獵槍和我的手表當作補償吧。
維克多同誌,謝謝你的美食和乾淨的生活環境,就把我的鋪位留給你吧,這樣你在生活艙裡就有個足夠寬敞的大床了。
穆拉特,我的朋友,原諒我的懦弱。
火種已經永遠的熄滅了,我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就把我留在這裡吧,就放在禮堂的舞台中央就好,不用為我做任何事。接下來的時間,我可以和頭頂的赫魯曉夫同誌好好聊一聊了。最後,我的鋼筆和手風琴都留給你了。”
輕輕扣上筆記本,阿波利將其遞給了阿格萬,與此同時,穆拉特博士也轉過身,落寞的走出了房間。
塔拉斯看了看帕維爾博士的屍體,又歉意的看了眼阿格萬,隨後焦急的追上了心如死灰的穆拉特博士,生怕自己的老師也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
“根納季,是不是”
沙裡普懊悔的問道,“是不是我們的聊天害了帕維爾老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根納季跌跌撞撞的轉過身,像是被嚇壞了一樣邁步跑下了樓。
“阿格萬,需要需要我幫忙嗎?”沙裡普愧疚的問道。
阿格萬卻搖了搖頭,將寫有遺言的筆記本揣進兜裡,隨後又拿起散落的轉輪手槍,抱起帕維爾博士的屍體,默不作聲的走向了相隔並不算遠的禮堂。
阿波利遲疑片刻,拎著桌子上的煤油汽燈,遠遠的跟了上去。
他算是殉道者,還是算殉國者呢?大概算是殉道者吧
衛燃看著燈光下被無限拉長的背影,一時間卻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評價突然自殺的帕維爾博士。
暗暗歎了口氣,衛燃返回房間拿起相機,對準被煤油汽燈照亮的樓道。硬著心腸將牆角抱膝痛哭的沙裡普、拎著槍提燈跟隨的阿波利,以及抱著帕維爾屍體走向禮堂的阿格萬,連同他們的影子,一起納入取景框按下了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