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幾乎遮蔽了視線的雨幕中,一支筋疲力儘的小隊在勉強離開緊挨著河道的窪地之後,直接躲在了一顆高大茂盛的榕樹之下。
“就,就這裡吧。”周國昌捶打著被泡的浮腫的大腿哀求道,“我走不動了,實在是走不動了。”
“那就這裡吧”梁班長嘶啞著嗓子回應了一聲,幫著小和尚色豪,將毛驢身上的竹簍等物卸了下來。
與此同時,衛燃和覃守正也將另一頭驢身上的竹簍搬下來,和眾人各自的背簍放在了一起。
“我去砍點芭蕉葉”
衛燃強打著精神抽出開山刀,往遠處走了幾步,砍了滿滿一大抱又寬又厚的芭蕉葉。
將其中一大部分分給眾人鋪在地上,衛燃又在梁班長的幫助下清空了兩個背簍,將帆布水桶放進去,隨後又用芭蕉葉做了個超大號漏鬥放在上麵。
這麼一套組合放出去都不到五分鐘,帆布桶裡便裝滿了雨水。
排著隊給各自的水壺灌滿新鮮的雨水,接著又把重新灌滿水的帆布桶放在兩頭毛驢的旁邊,眾人卻是連飯都沒心思吃,各自用雨衣和防水布勉強搭了一個簡易窩棚,又胡亂撒上一層防螞蝗的藥粉便迫不及待的躺下來,不多時便打起了響亮的呼嚕。
相比之下,倒是那小和尚色豪早早的找衛燃借走了香皂,脫光了衣服,在雨幕中仔細的搓洗著身體,以及他身上那套不太合身的英軍製服。
雙眼密布著血絲的梁班長在數次嘗試點火失敗果之後,默默的抽出腰間的盒子槍,靠著粗大的樹乾,怔怔的盯著遠處的逐漸上漲的河道。
睡夢中,衛燃也再一次回到了那片密布著浮屍的河道,再一次看到了那些被泡的發脹的遠征軍士兵的屍體,看到了那條小溪邊腐爛的屍體,甚至看到了從都頭頂丟下來的航彈,聽到了小鬼子的轟炸機低空飛過時隆隆的噪音!
“啊——!”衛燃在一聲大喊中翻身做起,他的手中也多了一支啞光的鈦合金手槍。
左右看了看,漆黑的夜色中,唯一能看到的,便是掛在樹乾上的煤油燈,以及坐在煤油燈下手拿盒子槍的梁班長。而唯一能聽到的,也隻有嘩啦啦的雨聲。
“睡一會兒吧”衛燃站起身輕聲說道,“後半夜我來盯著。”
“好”
梁班長聲音嘶啞的回應了一聲,在將手中的武器插進槍盒的同時,便已經打起了呼嚕。
摘下油燈放在自己的旁邊,衛燃脫掉了身上腥臭潮濕的衣服,將不知什麼時候爬到身上各處的螞蝗清理乾淨,隨後拿起小和尚還給自己的香皂,走到樹蔭外麵,淋著雨搓洗著身上、衣服上揮之不去的屍臭。
這麼一番風吹雨淋,他倒是徹底清醒過來。隻可惜,這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叢林之夜,他唯一能做的,也僅僅隻是在煤油燈下嚼著肉乾,看著不斷亮起閃電的夜空,時不時的,還要趕走從頭頂的榕樹上掉到身上準備開餐的螞蝗。
不知過了多久,那兩頭同樣在熟睡中的毛驢卻不分先後的驚醒,接著便開始焦躁不安的嘶鳴,而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叢林裡,也冒出了一閃而逝的幽幽綠光。
見狀,衛燃根本不等站起來,便抄起放在背簍裡的衝鋒槍,對準那兩團綠光消失的方向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
清脆密集的槍聲在雨夜中格外的刺耳,遠處的叢林裡,也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咆孝和被槍聲打斷之後的哀嚎。
“怎麼了?”
覃守正最先驚醒,起身的同時已經抓起衝鋒槍完成了退單上膛的動作。緊跟著,不等衛燃回答,梁班長等人也相繼被驚醒。
“沒事,繼續睡吧。”衛燃收起衝鋒槍,“可能有什麼野獸,已經被趕跑了。”
聞言,覃守正第一個放下武器,重新躺在了位子上。可緊接著,他便站起來,翻出了他的肥皂,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你們繼續休息一會吧,我來值夜,順便把身上洗一洗。”
“我也要洗一洗”周國昌在聞了聞身上的味道之後,也跟著爬起來,找衛燃借走了香皂。
見狀,衛燃索性重新躺下來,然而,還不等他閉上眼睛,卻在這雨幕中隱約聽到了的飛機螺旋槳特有的噪音!
下意識的重新翻身爬起來,衛燃一把將油燈拽過來,升起玻璃燈罩用力一吹。
緊跟著,原本已經重新躺下的梁班長與小和尚色豪,以及覃守正和周國昌也第一時間跑向了集中放置的竹簍,手忙腳亂的就要把它們往毛驢的背上放。
“先等等!”衛燃最先喊了一嗓子,“情況好像有些不對,那架飛機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先離開這裡再說!”梁班長嘶啞著嗓子回應道。
“不用,那架飛機好像出問題了。”
衛燃的語氣放鬆了不少,“它的發動機好像著火了,你們仔細看,火光都很清楚。”
他這邊話音未落,夜空中便閃過了一道閃電。借著這一閃而逝的強光,抬頭的眾人也隱約看清,那架低空飛行的飛機機翼上,好像還真冒著隱約可見的火光!
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飛機的轟鳴已經蓋過了暴雨的白噪音。可是還沒等眾人說些什麼,夜空中的這架飛機其中一邊的機翼竟然猛的變成了一團火球!緊跟著,原本在樹梢上空飛行勉強還算平穩的飛機,也開始偏移方向,緊接著便被茂密的叢林擋住。
“轟!”
相隔不過十秒鐘,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伴隨著地麵的震顫從遠處傳來。那兩頭毛驢也激動的不斷尥著蹶子,嘴巴裡也阿呃阿呃的叫個不停。
“轟!”
又是一聲爆炸從遠處的叢林裡傳來,即便隔著茂密的叢林,他們也看到了被火光染紅的夜空!
眾人齊齊打了個哆嗦,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不約而同的喊道,“去看看!抓小鬼子!”
話音未落,眾人便立刻行動起來,重新點上油燈,拆下充當擋雨天幕的防水布包好竹簍,或是背在肩上,或是固定在毛驢的兩側,快步朝著飛機墜毀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那被火光染紅的夜空指引下,眾人倒不至於走錯了方向,但在離開了前麵的大部隊開出的道路之後,這少有人來的原始叢林裡卻並不好走,再加上像是在泄洪一樣的傾盆暴雨,當他們來到起火點的時候,時間最少也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隻不過,這起火的卻僅僅隻是一支折斷的機翼裡傾灑而出的燃油,以及被撞斷的幾顆大樹而已,甚至,衛燃都沒有看到飛機的發動機。
萬幸,雖然飛機殘骸不在這裡,但那些熱帶樹木被削掉了一層的樹冠卻再一次幫他們指引了方向。
繞開那團仍在燃燒甚至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爆炸的火焰,眾人繼續往前走了十多分鐘,在接連發現了兩個同樣燃著微弱火苗的發動機之後,最終總算看到了一架飛機的主體殘骸。
傾盆的暴雨中,這架在地表拖拽出百十米痕跡的飛機,機身兩側殘存的機翼牢牢的卡在兩顆被撞斷的大樹根部。這兩顆傾倒的大樹,也用各自的樹冠分彆蓋住了機頭和機尾。
可即便如此,衛燃也一眼認出來,這是一架鬼子大量裝備的九七重爆。
在意識到這架冒著青煙的飛機殘骸具體的型號之後,衛燃也立刻提高了警惕,揚手攔住了身後的同伴。
“往後退!”衛燃和梁班長不分先後的喊道。
“怎麼了?”原本已經準備跑過去的周國昌不明所以的問道。
“這是鬼子專門扔炸彈的飛機”
梁班長最先開口說道,“以前我們師部打下來過一架這樣的飛機,那上麵有炸彈的,萬一炸了,咱們離得這麼近肯定跑不了。”
“梁班長說的沒錯”
衛燃跟著說道,“而且這架飛機的主體看著還算完整,說不定還有人活著呢。你們往後退一退,我先過去看看,如果沒有危險,你們再過去。”
“我去吧”梁班長說話間已經抽出了他的盒子炮。
“還是我去吧”
衛燃說話間已經摘下背簍硬塞給了梁班長,“你們往後退一退。”
“如果有炸彈趕緊跑”梁班長不放心的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