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
“那件事啊”
衛燃不等對方說完便笑了笑,放緩了語氣安撫道,“放心吧,我和柯娜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怪你們呢?先說說這些東西吧,你們是從哪找到的?”
“發現那些夥伴的地方”
呲著一對大板牙的亞曆山大立刻說道,“他們住在一條街外被炸塌的一棟公寓裡,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全靠這個火爐取暖呢,我們為了把它抬回來,幾乎浪費了一整天的力氣。”
“那盞電石燈也是一起發現的?”
衛燃繼續轉移著話題問道,同時也接過了亞曆山大手裡拎著的電石燈,這玩意兒他雖然早就聽說過,但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對!”
阿廖沙立刻湊上來邀功似的說道,“是我發現的,我在那棟樓的鍋爐房裡發現的,當時它就放在鍋爐的”
“維克多!”
阿廖沙的話都沒說完,從地下室裡匆匆爬上來的柯娜便喊了一聲,“快過來看看。”
聞言,衛燃立刻將手裡的電石燈還給了亞曆山大,在孩子們的簇擁下走進水泥房子,又走進了地下室。
此時,這地下室裡,正有個兩個小家夥一左一右的賣力搖動著腳蹬子給掛在頭頂的車燈供電。
也正是借著這盞車燈的亮光,衛燃也看到了並排躺在一起的7個陌生的小家夥。
這些瘦的嚇人的孩子裡麵看著最大的一個,是個金發小姑娘,她的臉上、耳朵上,手上乃至腳上,都有大片的凍瘡,但她的手背上,卻還有一塊火柴盒大小的燒燙傷。
除了這個姑娘之外,其餘六個小家夥也是有男孩有女孩,這幾個孩子也無一例外,身上全都有大塊小塊的凍瘡,而且和那個小姑娘一樣,全都淌著鼻涕,時不時的,還會咳嗽幾聲。
“他們全都感冒了”柯娜憂心忡忡的說道,“而且都在發燒,維克多,我們怎麼辦?”
“問題不大”
衛燃稍作猶豫,朝著那個看起來年齡最大,但卻同樣滿臉忐忑與慌亂的金發姑娘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來希亞”這個金發小姑娘有氣無力的回應道。
“你們的爸爸媽媽呢?”衛燃硬著心腸問出了一個本不該問的問題。
“死了”來希亞頓了頓,“或者去前線了。”
“其餘幾個孩子和你是什麼關係?”衛燃繼續問道。
“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公寓裡”來希亞解釋道,“後來公寓被德國人丟下的炸彈點燃了,就我們幾個因為幫家人排隊領麵包活了下來。”
“在這裡住下來吧”
衛燃想了想,湊到柯娜的耳邊低聲說道,“弄一些熱水,讓他們洗洗手洗洗臉,還要洗洗腳,這能讓他們的身體熱起來,另外記得先給他們每人來一杯熱蜂蜜水,趁著這段時間,我去找些東西來治療他們的感冒。”
“交給我吧!”柯娜立刻點頭應下了這份差事。
趁著這個大姐頭帶著其餘的孩子們照顧新來的夥伴,衛燃也離開了水泥房子,在夕陽的陪伴下走進了學校食堂的建築廢墟,找了個背風的角落,取出了裝滿了廚具和些許食材的背簍,從裡麵翻出掌心大的一塊老薑,又取了鵝蛋大的一塊紅糖用手帕包好。
等他收了背簍帶著紅糖和老薑返回地下室的時候,來希亞等幾個孩子不但頭上各自多了一頂顏色隨機的布瓊尼帽子,而且還各自領了一個裝有熱水的鐵皮桶,此時正排著隊坐在長凳上,各自捧著一杯蜂蜜水泡腳呢。
“亞曆山大,你們幾個過來幫忙。”
衛燃先將手裡的東西放在貨架的最高層,接著又招呼著幾個大孩子過來,一起幫忙將仍舊放在爬犁車上的那個小號鑄鐵爐子抬進了地下室,替換了原本用著的爐子。
很明顯,當看到這個算得上相依為命的火爐被點燃的時候,以來希亞為首的幾個孩子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絲的鬆懈之色。
見狀,衛燃不著痕跡的笑了笑,翻找出一個搪瓷鍋架在了火爐上,接著又把那塊老薑切絲,連同那塊紅糖一起丟進鍋裡加上了熱水。
“我們今晚的麵包不夠了”柯娜湊到衛燃的邊上低聲說道,“我們隻能動用儲備了。”
“肉皮凍還有多少?”衛燃一邊忙著熬煮紅糖薑茶一邊問道。
“本來還夠明天一早的,但現在隻夠今天晚上的了。”
柯娜頓了頓,“不過我們還有三張馬皮,明天你如果能早點回來,可以多做出來一些。”
“你去切麵包吧”
衛燃頓了頓,額外補充道,“明天你也早點回來,我們一起拍一張合影,畢竟人又多了不是嗎?”
聞言,柯娜愣了愣,緊跟著笑著點點頭,“明天我會帶著所有人的配給回來的。”
巧克力這下不夠了
衛燃等柯娜上樓之後暗自滴咕了一句,默默的將屬於自己的那份巧克力份額讓給了孩子們。
現在他隻慶幸,金屬本子的油桶裡,還有不少的蜂蜜可以當作應急的補給。
這天晚餐之前,歐嘉在柯娜用巴楊琴的伴奏之下,給衛燃唱了一首喀秋莎,而緊隨其後的合唱,也讓來希亞為首的幾個孩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絲的鮮活氣兒。
等到這餐前的音樂會結束,每個孩子除了照例的肉湯和肉凍之外,在蜂蜜水之前,還各自領到了一份又甜又辣的紅糖薑絲茶。
這一杯讓他們呲牙咧嘴的薑茶下肚,每個孩子的額頭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等到第二杯比往日稍稍燙了一些的紅糖水送下去,亞曆山大已經熱的把他的棉衣都脫掉了。
趁著這些孩子們如往常一樣排著隊搖動發電機聽廣播的功夫,衛燃也摸索著點燃了那盞電石燈。
等這白亮的火光照亮地下室的時候,他也讓柯娜將那個名叫來希亞的小姑娘找了過來。
“你手上的燙傷是怎麼回事?”
衛燃一邊詢問的同時,已經翻出了撿來的醫療包,從裡麵找出了一小管燙傷膏。
“被它燙的”
來希亞指了指衛燃身旁的火爐,“我給火爐添煤的時候餓得暈倒了,手剛好壓在上麵。”
和旁邊的柯娜對視了一眼,衛燃小心的給這個格外冷靜的姑娘的塗抹上了燙傷膏,並且將剩下的藥膏送給了對方。
掃了一眼掛在煙囪上穩定燃燒的電石燈,衛燃和柯娜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地下室。
“又多了7個孩子”衛燃壓低了聲音說道。
“是啊”
柯娜沉默了片刻,“我們的食物還能吃多久?”
“肉湯喝上一個月都不是問題,那些香腸最多也不夠一個星期吃的。”
“蜂蜜和和巧克力呢?”柯娜試探著問道。
“以目前的消耗,蜂蜜能堅持小半個月,巧克力最多隻要一星期就吃光了。”
“所以我們按照目前的消耗”
“10天,我們的食物最多還能堅持十天,然後就要每天靠黑麵包和肉湯活著了。”
衛燃說道這裡指了指靠牆的木柴,“雖然我們剛剛換了一個小號的爐子,但那些木柴最多也隻能燒上十天的時間。至於那些燃油,它們說不定也能燒個四五天的時間。”
“我們不能去城外冒險了”
柯娜突兀的說道,“我們不能為了燃料和食物去城外冒險了,維克多,我們現在有23個孩子需要照顧。
這就像是站在春天的拉多加湖冰麵上一樣危險,不管我還是你又或者亞曆山大、阿廖沙出問題。在缺少了任何一份力量之後,我們所有人恐怕都沒辦法活下來。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更謹慎一些,更節儉一些了。”
聞言,衛燃沉默了片刻後點點頭,“我知道了,另外,柯娜”
“什麼?”柯娜扭頭看向衛燃。
“彆忘了,你也還是個孩子。”衛燃忍不住提醒道。
柯娜聞言露出個格外燦爛的笑容,“或許吧,但我還是共青團的團員,更是列寧格勒的居民,加琳娜和阿納斯塔西亞甚至把我當成了她們的媽媽,所以我必須像個成年人一樣擔負起照顧他們的責任。”
“都還隻是些孩子”衛燃暗暗歎了口氣,轉身走進了溫暖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