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美香笑了笑,“說回正事兒吧,等明天牌局結束,啞巴叔你駕駛染穀夫婦的車子把他們送回家,到時候楊媽看我暗示,找機會提前讓馮先生躲進染穀夫婦的車子後備箱裡。”
稍作停頓,美香繼續說道,“另外,明天晚上小關會開走咱們的車子,拉著秋實,到時候你和燦華去咱們的車子裡坐著,讓小關拉著你們去意大利租界好好轉一圈兒。
啞巴叔,你到時候拉著喝多了的染穀夫婦去法租界兜個圈子,零露小姐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人接應,具體位置明天的時候小關會告訴你。
等你們在法租界碰麵之後,你隻管帶著馮先生通過零露小姐安排的渠道離開津門,染穀夫婦自然有人駕車把他們送回家。”
說完,美香等曹啞巴點點頭,立刻看向秋實,“去拿五根小黃魚下來。”
聞言,秋實立刻跑上了三樓,美香也繼續說道,“對外,我會說是安排啞巴叔去刺桐港看望安迪了。
茉莉,楊媽,你們對外要放出風言風語,說是我表弟衛燃囂張跋扈,排擠走了和他不對付的啞巴叔。”
“哎1茉莉和楊媽異口同聲的應了一句。
“秋實”
美香等秋實拿著五根一兩重的小金條過來之後,一邊示意她將其交給啞巴叔拿著一邊說道,“你也要放出消息,是啞巴叔從家裡偷走了幾根小黃魚跑了。”
“啊?”
秋實為難的看了眼曹啞巴,後者卻一臉憨厚笑意的點了點頭,同時還不忘晃了晃手指頭縫裡夾著的那幾根小金條。
“行行”秋實點點頭,“我到時候”
“茉莉”
美香不等秋實說完便繼續說安排道,“到時候你讓燦華給植田那邊放出消息,就說很可能是我表弟衛燃為了擠走曹啞巴,用我房裡藏著的金條栽贓他的,啞巴叔不堪受辱選擇了不告而彆。”
“到時候我會把他教明白的”茉莉立刻點了點頭。
“就這樣吧”
美香說完便打了個哈欠,踢掉鞋子一邊赤著腳往樓上走一邊說道,“大家都早點睡吧。”
“小姐這腦袋瓜怎麼長的”茉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真以為是小姐自己想出來的?”
秋實壓低了聲音,皺著鼻子說道,“彆忘了,咱家的老鼠洞裡還住著一隻鬼聰明鬼聰明的大狐狸呢1
“是安迪小姐?”茉莉立刻便猜到了那隻狐狸是誰。
“可不,要不還能是誰?”秋實小聲說道,“早幾天她們就提前計劃好了各種情況了。”
“安迪小姐的情況怎麼樣?”衛燃適時的問道。
“和之前幾天一樣,情緒一直不太好”
秋實說起這個不由的歎了口氣,“自從許自從他走了之後,安迪小姐一直都非常自責,她總覺得是因為她沒處理好傷口才
總之這幾天她天天睡不著,有時候一晚上能抽一整包煙,連嗓子都抽啞了。”
“我去看看她”衛燃在心裡歎了口氣,轉身下樓,鑽進了地下室裡。
愈發熟練的推開大鏡子,衛燃進入那條狹窄的通道,又穿過這些天通道裡掛起來的那一層又一層的棉布簾子,最終站在了那地下空間的入口處。
隔著最後一道棉布簾子,他隱約可以聽到廣播電台裡傳出來的有關目前局勢的新聞播報,也能清晰的聽到馮懋耘和孟大爺的唉聲歎氣,以及陳狗魚和許克勤均勻的呼吸聲。
緩緩撩開簾子,衛燃一眼便看到,在最靠近其中一個通風口的床上躺著的孟大爺,和正坐在鋼絲床上的馮懋耘守著兩人中間凳子上放著的一台收音機,兩人的手裡,還各自夾著一顆香煙。
稍遠一點,陳狗魚和許克勤也各自躺在架子床和鋼絲床上睡的正香。而在房間更儘頭那扇棉簾子的另一側,昏黃的燈影清晰的映照出一個正在抽煙的人。
“衛大夫來”
僥幸活下來的孟大爺第一個發現了衛燃,緊跟著背對著門口的馮懋耘也扭過頭準備打招呼。
“噓——”
衛燃比了個噤聲姿勢,隨後朝著二人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睡的正香的那倆孩子。
見狀,孟大爺和馮懋耘朝著衛燃點頭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衛燃也輕手輕腳的走到棉簾子的邊上,用指節輕輕在簾子上敲了敲。
片刻之後,這道厚重的簾子被拉開一道縫隙,眼眶通紅的安迪也躲在裡麵看向了衛燃,與此同時,還有淡淡的酒精味道順著這道棉簾子縫隙,和煙霧一起飄了出來。
“哪來的酒?”衛燃皺著眉頭問道。
聞言,安迪拿起床頭醫藥箱裡裝有酒精的玻璃瓶子晃了晃,隨後又拿起那個粉彩茶壺,倒了一杯帶著濃鬱酒精味的涼茶遞給了衛燃。
暗暗歎了口氣,衛燃穿過簾子接過茶杯,將裡麵混合了酒精的茶水一飲而儘,隨後放下杯子,在安迪略顯驚詫的注視下,將其橫抱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你要做什麼?”臉上帶著醉意的安迪伸手勾住衛燃的脖子,用沙啞的嗓音問道。
“帶你去醒醒酒”
衛燃說話的同時,馮懋耘也主動起身幫著掀開了房門的簾子。
“謝謝”
衛燃輕輕道了聲謝,穿過一道道簾子,最終停在了距離通道儘頭的洞口隻剩下最後兩道簾子的位置,將雙腿骨折的安迪放在了貼牆擺著的木冰箱上坐好。
“你要怎麼給我醒酒?”安迪仰著頭一臉魅惑的看著衛燃,隻不過那雙滿是醉意的大眼睛裡,卻隱隱藏著一絲絲的警惕。
權當自己沒看見對方藏在袖口裡的那把手術刀,衛燃伸手關掉了頭頂的照明燈,在黑暗中靠著牆緩緩坐下來,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以前,也有好幾個孩子在我麵前死了。”
“手術台上嗎?”安迪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問道。
衛燃搖了搖頭,在意識到對方看不見之後,壓抑著情緒答道,“不是”。
“也是破傷風?”安迪痛苦的問道。
“也不是”
衛燃再次否認道,“有個女孩兒,我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她比許克儉還小,更瘦,而且不會說話。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已經餓了很久了,大概很久吧。”
“她她怎麼死的?”安迪小心翼翼的問道。
“手榴彈”
衛燃用後腦勺的傷疤死死的頂著身後的牆壁,“她找我借了兩顆手榴彈,幫我擋住了追在我身後的敵人,我我忘了問她的名字,甚至都沒給她拍一張照片,我手裡當時有相機的。”
“彆說了彆說了彆說了1安迪聲嘶力竭的大喊著,用力抓住自己的頭發咚咚咚的撞擊著身後的牆壁。
“我們沒辦法挽救戰爭裡那些無辜的生命”
衛燃儘量讓自己平靜的說道,“不管那個無辜的人是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孩子,救不活就是救不活了。”
“彆說了1安迪嘶吼著喊道。
“但我們能想辦法結束戰爭”衛燃說完,安迪卻是一顫,整個人也安靜下來,繼而便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出來吧”
衛燃在黑暗中踉蹌著站起來,“等哭夠了,我們就一起努力結束這場戰爭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