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現如今同仇這小家夥已經醒了,算是初步脫離了危險,隻不過,對於這個僅僅隻有兩三歲的小家夥來說,她所麵臨的困難,卻遠遠不止背後的傷口那麼簡單。
等他帶著這個勉強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回到一樓的時候,平時根本不可能這麼早起來的美香卻已經穿戴整齊的下了樓。“小家夥醒了”
衛燃神色平淡的用德語通知了這個好消息,“接下來隻要傷口不發炎,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聞言,美香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坐在了一樓的沙發上,用熟練的德語說道,“等下你和燦華出去跑一趟,打聽打聽消息,順便去勸業場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傳過來。”
“我知道了”
衛燃點了點頭,換回母語問道,“表姐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這大早晨就開始打雷,吵得根本睡不著。”
美香略顯煩躁的回應了一聲,隨後拍了拍手掌說道,“又是月初了,等下吃過飯之後大家都去二樓考校交際舞和日語,跳的最差的那個負責給同一個屋的同伴洗臭襪子。”
這話一說出口,一樓快要吃完了早餐的戲班子成員們立刻有人歡喜有人愁。
見狀,美香笑了笑,示意跟在身旁的秋實幫自己點上一顆煙,噴雲吐霧的走到了門廳處,自己打開房門看著外麵,喃喃自語的念叨著,“又是周五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舞會會有多麼熱鬨。”
“擔心有變故?”
同樣點上顆煙的衛燃走到美香的身旁問道,同時也注意觀察著這位漂亮表姐。
他雖然不知道如今是什麼年份,但美香的眼角卻已經出現了些許的魚尾紋,同時整個人卻也散發著成熟女人的獨特魅力。
“不知道”
美香歎了口氣,隨後竟像是突然來了興致一般,將手裡的香煙隨手遞給衛燃,轉身再次拍了拍手之後高聲說道,“都快點兒吃,六點半的時候,給我好好演一場漢明妃。”
這話一說出口,那些本就快吃完了早餐的小夥子們立刻齊聲響應了一嗓子,接著便加快速度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剩下的食物,接著又齊心協力的收拾了餐桌。
等到一樓的座鐘開始六點整報時的時候,這些小夥子們以及二樓用早餐的姑娘們也不分先後的走進了儲藏間,相互幫忙穿戴好了行頭。
早晨六點半,當一樓的座鐘剛剛敲響那僅有的一聲半點報時的時候,地下室的戲台上,以陶燦華為首的戲班子成員也在鑼鼓的伴奏聲中一絲不苟的開唱。
而唯一坐在台下的美香,也在衛燃幫忙點上顆煙之後說道,“你上去吧,讓我自己待一會兒,有客登門的話,就讓他們先等等。”
聞言,衛燃點點頭,乾脆的轉身離開了地下室,讓過端著水果和熱茶下來的茉莉,獨自回到了一樓的大廳裡。
“小姐有心事?”
不等衛燃坐下,楊媽便端著一個茶盤放在了一樓的桌子上示意衛燃坐下。
“您怎麼知道?”衛燃好奇的問道。
“小姐不說是我看著長大的,也和我自己的閨女差不多,我怎麼不知道?”
楊媽篤定的低聲歎息道,“這丫頭打從二十出頭的時候就喜歡京城名伶尚先生,後來尚先生喪妻,為了避嫌,她就再也沒和尚先生有過來往,再後來尚先生續了弦,小姐也就心裡真的有事兒壓得她喘不過氣,才會聽一場漢明妃給自己緩緩勁兒。”
“我記得她說她對尚先生從來沒”
“你這傻孩子”
楊媽不等衛燃說完便白了他一眼,“虧你還天天勾搭這個調戲那個,這女人心海底的針的道理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你這表姐要是對尚先生沒心思,至於費了那麼大的力氣給自己贖身,至於如今都三十五六了還不找個婆家?”
額這到底誰說的是準的?
衛燃不由的咧咧嘴,隻不過,不等他分析出個二四六來,一隊偽警察卻冒雨來到了書寓的門口,為首的那個,更是囂張的用手裡的警棍將書寓的柵欄敲的哐哐作響。
“誰啊?大早晨的報喪啊?”
衛燃打開房門罵罵咧咧的吆喝了一嗓子,隨後像是才發現來人身份是的拉著長音“哎呦——1了一嗓子,舉著一把傘便跑到了門口。
“這大清早的,幾位什麼吩咐?”衛燃站在鐵柵欄門的後麵客客氣氣的問道,卻並不急著打開院門。
“表少爺,把門打開吧。”
為首的那個晃悠著手裡的警棍兒痞裡痞氣的說道,“咱們給蝗軍當差,搜查赤”
“你特碼愛搜查什麼搜查什麼”
衛燃以比對方更加囂張的態度,更加痞裡痞氣的回應道,“你特碼再擺愣你手裡那破棍兒我看看?也特碼不打聽打聽這什麼地方就過來撒野,這門是特碼你這麼敲的?”
“嘿1
門外的警察頓時來了脾氣,一邊擼起袖子一邊說道,“你特碼還彆敬”
“敬你姥姥個攥兒”
衛燃再次打斷了對方,愈發囂張的重新點上顆煙,一邊抽一邊說道,“來來來,你特碼再敲一下給你爹看看。”
“我”
那本就是在唬人的警察頭子下意識的就要舉起手裡的警棍兒,但最終,他手裡的警棍到底沒砸在鐵柵欄門上,反而換上了笑臉兒說道,“得!表少爺,是我沒規矩,我給您賠禮。不過您可想好了,你要是耽誤了拿人辦差,到時”
“少特碼唬我,你嚇唬誰呢?”
衛燃不耐煩的說道,“先說說,你們這是要抓誰?我們這可是正經生意,不是你們這種檔次的人能隨便來的。你說抓誰,我給你帶出來,放你們這麼一幫子的丘八進去算怎麼回事兒?”
“表少爺怕是不知道吧?”
那警察頭子湊近了一步,隔著鐵柵欄門說道,“昨晚上關大爺和關家大小姐通敵被抓了,今天一早有人報案說昨晚上看見有人來過你們書寓,懷疑你們窩藏罪犯,這不一大早我們就來了。要我說,如果你們這兒真的藏著人,就早早的交出來,要是沒藏著人,就放兄弟們進去瞅瞅。”
“等會兒,你說誰通敵?關家大爺和零露小姐?”衛燃驚訝的問道,同時他的臉上,卻也露出了一抹不加掩飾的開心和如釋重負之色。
“可可不”
那警察頭子結結巴巴的答道,他原本以為這消息會嚇到衛燃,卻不曾想到對方竟然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來來來!快快快1
衛燃的態度頓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甚至直接丟掉了手裡的油紙傘,叼著煙打開了上鎖的鐵柵欄門,格外熱情的將有些懵的警察們讓了進來,在隨意的給其中一個丟了一包還沒拆封的駱駝煙示意他們分著抽之後,一把拉住那警察頭子,一邊往裡麵走一邊開心的問道,“那關大胖子真被抓了?零露也被抓了?你小子可彆騙我。”
“我騙你乾嘛”
那警察頭子愈發的不解,“表少爺這是挺高興?”
“可怎麼可能!沒有,絕對沒有1
衛燃卻矢口否認道,緊跟著又追問道,“關家那個小子呢?關秉文抓著沒?”
“我們要是抓著了就不來你們這兒打擾了”那警察頭子下意識的答道,卻渾然不知自己這句話才說完,衛燃便悄悄鬆了一口氣。
“快進來快進來”
衛燃熱情的招呼著這些警察進了一樓大廳,同時開口說道,“這院裡屋裡的雖然隨便你們搜,但咱們可得把規矩先說說。”
“表少爺什麼吩咐?”那警察頭子客氣的問道。
“我們這二樓三樓住的都是女眷”
衛燃用大拇指指了指樓上,“所以你們搜可以,怕人跑了把這樓圍起來也行,但上樓搜查,必須讓我們的人在場,免得你手下的人手腳不乾淨,到時候起了爭執,你可彆怪我翻臉不認人,到時候手腳不乾淨的,要麼把手爪子留下來,要麼,哼哼1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這警察頭子立刻拍著胸脯做出了保證,隨後又轉身看著身後帶著的人警告道,“都聽清楚了吧,等下手腳都給我乾淨點兒!不然表少爺留你們的手爪子,我可得在旁邊幫忙按著。”
“是1跟著進來的幾個站沒站相的警察立刻齊聲答道,甚至還各自挺起了乾瘦的胸脯兒。
“還有一條兒”
衛燃指了指儲藏間的方向,“我表姐正在樓下聽戲考校下麵的人,這個時候不能打擾,所以你們得等等,等下麵那一出漢明妃唱完了,那些弟弟妹妹們卸了妝回了各自的房間,你們才能開始。”
“這”
“知道你擔心什麼”
衛燃指了指門廳外麵,“讓你的人去外麵守著,你跟我下去一起聽戲,這下你總不擔心了吧?順道還能歇歇,總歸比在外麵淋雨強得多。”
“行,這個行1那警察頭子立刻應了下來,“你們幾個,去外麵守著1
聞言,那幾個警察混子對視了一眼,隻得苦兮兮的又離開了這棟小樓,一番推諉分配之後,要麼守在了院門口,要麼守在了那顆銀杏樹下麵。
“茉莉,茉莉呐?”
衛燃吆喝了幾聲,剛剛便提前躲在廚房裡的茉莉也跟著走了出來,“表少爺有什麼吩咐?”
“去,給我表姐通報一聲,警察來咱們這兒抓人,我準備帶他下去聽聽戲,問問我表姐行不行。”
“表少爺稍等”茉莉說完,立刻走進了儲藏間。
“等著吧,我表姐規矩多。”
衛燃說完嫌棄的看了眼這警察腳上的鞋子,不加掩飾的說道,“我表姐愛乾淨,你這樣怕是進不去,楊媽,楊媽?”
“表少爺”
楊媽也跟著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去,給他找雙乾淨的布鞋換上。”衛燃頤指氣使的吩咐道。
“哎1
楊媽應了一聲,轉身走進了一樓的一個空房間,從裡麵拿了一雙沒穿過的圓口千層底兒布鞋。
“試試吧”
衛燃話音未落,茉莉也從地下室走了上來,“表少爺,小姐讓您帶著警察先生下去,還說讓您客氣一點兒不能耍混。”
“我”
衛燃咬咬牙,不耐煩的擺擺手,“一邊兒涼快去,我還用你提點?”
說完,他又看向正在換鞋的警察頭子,“把家夥留在一樓桌子上,換好了鞋就自己下來吧。”
話音未落,一臉囂張跋扈的衛燃已經用他那破鑼嗓子哼唱著從陶燦華那學來的幾句散裝戲文,獨自走進了地下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