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的8月9號淩晨一點左右,衛燃和陶燦華以及關秉文三人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返回了人去樓空的敘情書寓。
翻牆進院,關秉文帶著他們二人從小樓陰麵虛掩的窗子進入了儲藏間,隨後小心翼翼的拉上了厚重的窗簾,接著又裝上了遮光的木擋板。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允許衛燃點亮了手電筒。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衛燃和陶燦華才注意到,在這儲藏間裡,緊繃著幾條和儲藏間的房門連在一起的細線。
等到關秉文小心翼翼的打開鎖住了地下室的木板,拆掉了另一根隱藏極好的拉發線之後,三人這才踩著台階走進了地下室。
隻不過,當他走進地下室之後,卻立刻冒出了冷汗。剛剛拆掉的那根拉發線連接著的,是地下室那四根至關重要的承重柱上綁著的炸藥包!
而在那些承重柱旁邊緊挨著的桌子上,卻還放著幾個他在後世曾經見過的,貼著苦味酸和氯酸鉀的玻璃罐子。隻不過此時,這些玻璃罐子裡卻裝滿了煤油!
“把這四個炸藥包拆下來估計肯定夠用了”
關秉文說著,小心翼翼的將四個承重柱上明顯自製的炸藥包拆了下來。
“去炸碼頭的大煙館?”衛燃接過炸藥包的同時低聲追問道,“你們問出來什麼了?”
“問出了那些鶴的聯係方式,還有他們用作偽裝的身份。”
關秉文說話間取下了用作起爆炸藥包的手榴彈,“另外,據那個女人說,佑美其實是她的下級成員,佑美之所以準備帶人替換美香姐和春花戲班子,似乎是準備借著戲班子跑江湖的便利,和潛伏在東北的鶴們保持聯絡。
換句話說,與其說她是植田的搭檔,不如說植田是她的搭檔。這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植田負責結交津門權貴,那個女人負責維持鶴的運轉。
對了,還有那個孩子,他其實是佑美給植田生下來的。剛剛那個女的和植田並非夫妻。不過相比這些,現在還有另外一件事比較緊急。”
“什麼事?”陶燦華下意識的追問道。
“按照原本的計劃,植田今天晚上將會離開津門前往北平,然後北上前往奉天和佑美彙合。
那個女人則帶著另一批人,搭乘明天一早的客船南下前往滬市,組建新的鶴組織。
現在它們準備帶去滬市的那些人就躲在碼頭邊的大煙館裡,咱們得在它們上船之前留下它們。”
說完,關秉文看向了衛燃,“我們現在得去炸”
“關大哥”陶燦華開口說道,“我,我想加入你們。”
“抗日殺奸團?”關秉文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
“也行”陶燦華頗有些耿直的說道,“抗日殺奸團也行,我不挑。”
聞言,關秉文笑了笑,摸出懷表看了眼時間,隨後說道,“那行,加入抗日殺奸團倒也簡單,接下來你和我一起起誓,起誓之後就算是加入了。”
“行!”陶燦華乾脆的表示了同意,“我發誓!我”
“彆急,不是這麼發誓的。”
關秉文攔住了陶燦華,左右看了看之後問道,“這裡有紙筆嗎?”
“有!”
陶燦華話音未落,已經跑到了戲台邊打開了一個木頭櫃子,從裡麵拿出了一遝宣紙,接著又問道,“隻有毛筆,可以嗎?”
“毛筆也行”關秉文接過對方遞來的毛筆,用工整的毛筆字寫下了幾行誓詞。
將手裡的毛筆丟到一邊,關秉文將這誓詞給陶燦華看了看說道,“這就是誓詞,給你一分鐘熟悉一下。”
接過寫有誓詞的宣紙,陶燦華立刻開始了默誦,而衛燃也默默的站在了他的身旁看著。
片刻之後,關秉文又將這張誓詞拿走擺在桌子上,舉起右手成拳,認真的說道,“我宣誓”。
“我宣誓”衛燃同樣舉起了右手成拳跟著說道。
關秉文詫異的看了眼衛燃,接著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與此同時,陶燦華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學著兩人的樣子舉起了拳頭,“我宣誓”。
關秉文轉過頭,目視前方繼續領誦道,“餘誓以至誠參加抗日殺奸團,今後願在組織領導下積極工作,服從指揮並絕對保守秘密。”
“餘誓以至誠參加抗日殺奸團,今後願在組織領導下積極工作,服從指揮並絕對保守秘密。”衛燃和陶燦華異口同聲的跟著宣誓。
“如有違犯,願接受最嚴厲的製裁。”關秉文誦出了最後一句誓詞。
“如有違犯,願接受最嚴厲的製裁。”
“簽下你們的名字吧”關秉文放下手臂,將剛剛丟到桌子上的毛筆撿起來遞向了衛燃和陶燦華。
“我先來”
陶燦華激動的接過了毛筆,在那行簡短卻格外蒼勁的誓詞下,用楷書鄭重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毛筆字不是太好”
衛燃說著,也接過了那支毛筆,儘量工整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他放下筆,關秉文摸出了打火機,當著他們二人的麵,將寫有他們名字的誓詞燒成了灰燼。
“按理說,加入抗日殺奸團之後,為了保守秘密,該給你們起個假名字的。”
關秉文一邊將灰燼踩碎一邊說道,“不過如今的殺奸團早就今非昔比,而且你們倆加入,也隻有我知道,所以咱們就不管那麼多的規矩了。”
說到這裡,關秉文拿起了兩個炸藥包,“走吧,咱們先以抗日殺奸團的身份去炸了那個大煙館!”
“走!”
陶燦華遠比衛燃更加的激動,二話不說便乾勁兒十足的拎起了另外兩個炸藥包。
見狀,兩手空空的衛燃左右看了看,索性將之前從植田那裡繳獲來的英國間諜電台和那一兜子護照、美元全都丟進了通往地下印刷室的暗門裡,然後又重新鎖死了那麵大鏡子,這才拎著兩個裝滿了煤油的玻璃罐子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在夜色的掩護下離開了書寓,悄無聲息的又返回了法租界的那座荒廢院子,將炸藥包和裝有煤油的玻璃罐子全都裝進了後備箱。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那個原本綁在輪胎上的旗袍女人和樓上的那個孩子已經不知道去了那裡,隻留下了仍舊被竹簽鑲在沙發上的植田仍在苟延殘喘的搖晃著被堵住了嘴巴的腦袋。
等啞巴叔也上了車,四人駕駛著屬於植田的車子,依舊連車燈都沒開,摸黑開往了碼頭的方向。
“就是那家”
負責開車的關秉文遠遠的停下了車子,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大煙館低聲說道,“明麵上是個英國商人開設的大煙館,實際上裡麵全都是植田的人。
按那個女人的說法,這裡也是鶴即將遺棄的據點,這裡的存在連日租界裡駐紮的鬼子兵都不知道。”
“直接炸掉還是殺進去?”衛燃開口問道。
“得炸掉,但是在那之前,咱們得先摸進去取一些東西。”
關秉文解釋道,“二樓陰麵最西頭兒的房間是那個女人和植田住的地方,那裡有準備帶去滬市的幾部電台和密碼本,咱們要得到這些東西,一來補充咱們電台的不足,二來也是驗證那個女人說的真假。
除此之外,那些鶴們的身份記錄和密碼本也在那個房間保存著,據說就在那個房間裡間床鋪下的保險箱裡。”
說到這裡,關秉文看了眼坐在副駕的曹啞巴,“衛大哥,你和啞巴叔去二樓找東西,我帶著燦華在樓下布置炸藥包怎麼樣?”
“可以”衛燃痛快的應承了下來。
原本,陶燦華還打算說些什麼,但曹啞巴卻已經推門下車,從後備箱裡拿出了一卷繩子。
見狀,無論衛燃還是陶燦華又或者關秉文,全都有樣學樣,或是拎起炸藥包,或是抱著裝有煤油的玻璃罐子,貼著建築物的陰影摸了過去。
“燦華,你跟我去前麵。”關秉文低聲囑咐了一句,引著陶燦華繞到了這座大煙館的正門。
衛燃和曹啞巴在夜色中對視了一眼,兩人相互點點頭,走到了大煙館的陰麵。
這大煙館的一樓,無論門窗全都已經上板打烊,二樓的幾個窗子雖然全都開著,但卻根本沒有亮燈。
根本不用商量,曹啞巴便將繩子遞給了衛燃,隨後雙手一搭將身體靠在了牆壁上。
衛燃也同樣沒有停頓,踩著對方疊在一起的雙手,在前者用力往上托舉的同時也跟著用力一竄,輕而易舉的便攀住了二樓的窗戶。
得益於夏天的溫度,這二樓的窗子並沒有關上,阻隔他進入的,也僅僅隻是一層棉織的紗網而已。
單手扒著窗沿,衛燃取出刺刀輕而易舉的劃開了紗網,悄無聲息的鑽進了二樓的一個臥房。
這臥房裡並排擺著四張床,每張床的床頭,都有一盞煙燈,頭頂還有個在吱呀呀轉動的吊扇。但在這四張床上,卻隻有兩張各自躺著正在打呼嚕的男人。
“噗”
衛燃乾脆的一刀紮穿了其中一個側躺男人的的後心和胸腔,接著又拔出來,從肋骨處捅穿了肝臟和肺葉。
接下來,他卻是根本沒有拔刀便撲到了另一個人的身旁,一把抱住了他的腦袋。
這個熟睡中的男人反應倒是快,眼睛都沒睜開便將手伸向了枕頭底下。
隻不過,都不等他摸到枕頭下的武器,他的脖頸便在衛燃掰動之下,發出了“哢吧”一聲脆響,他也跟著癱軟下來沒了動靜。
直到這個時候,衛燃又撲倒了前一個人的身旁,拔出刺刀在他的脖頸處補了一刀。
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這個房間裡僅有的兩個人,衛燃這才將帶上來的那卷繩子解開,將一頭甩到了窗子外麵。
很快,曹啞巴便攀著這條繩子爬了上來。
看了眼床上那倆屍體,曹啞巴重新拔出手槍,等衛燃打開門之後第一個走了出去,稍晚一步走出來的衛燃則輕輕帶上了房門。
借著窗外的月光,倆人輕而易舉的找到了二樓最西側陰麵的房間。
等曹啞巴躲在牆角做好了準備,衛燃取出發卡小心的撬開了房門。
推門走進房間,這個套間格外的悶熱,僅有的窗子不但關的嚴嚴實實,而且還用鋼筋在裡麵做了加固。
除了擁有防盜功能的窗子,這裡麵的陳設倒是格外的簡單。外間隻有一張桌子一組沙發,那桌子甚至連抽屜都沒有,這完全就是個辦公室。
再看裡間,倒是有兩張單人床以及一個衣櫃,這倆單人床的床頭,還各有一個充當床頭櫃的保險箱。
就和在外麵看到的一樣,這個房間的窗子同樣關的嚴嚴實實,而且裡麵用鋼筋做了防盜加固。
用一塊枕巾捂住手電筒的燈頭,衛燃點亮手電筒之後並沒有急著動那兩台保險箱,反而借著這微弱的光芒小心的打開了衣櫃。
這衣櫃裡倒是確實掛著幾件女人和孩子的衣服,但在最下層,卻還摞著四台手提箱樣式的英式b2電台,以及幾台美國產的,僅僅隻有十厘米見方的揚聲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