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回過神來,立刻說道,“薑大叔,您帶著央金阿姨去我的車裡暖和暖和吧,你們身上都濕了,我來幫忙換備胎就行。”
“不用,我們沒事。”這位薑大叔帶著衛燃覺得愈發熟悉的燦爛笑容憨厚的說道,“彆把你的車子弄臟了。”
“要不然您去我的車子裡暖和暖和吧?”張揚連忙說道,順便還拉開了麵包車的車門。
“哐當1
隨著車門開啟,一個馬紮和一個印著二次元老婆的長條抱枕也從車廂裡掉了出來。
也直到這個時候,衛燃才注意到,這輛裡麵拉著窗簾的麵包車完全就是一輛床車。
尷尬的咧咧嘴,張揚連忙說道,“其實裡麵有地方坐,真真有地方坐。”
“你倒不如給他們找兩條乾淨毛巾”
衛燃說著,已經幫著巧遇的薑大叔將備胎從車頂取了下來,至於對方是不是自己恰好要找的“薑向陽”。他相信,即便不是,他們肯定也相互認識。
“哦對對對1張揚立刻反應過來,將上半身探進車廂裡便開始翻箱倒櫃。
“至少讓央金阿姨去我車裡暖和暖和吧”
衛燃朝薑大叔說道,“反正我車子本來就要去前麵鎮子找個地方洗了,就算弄臟了也沒關係。而且等下
阿嚏!阿嚏!
等下我也要去前麵的鎮子吃飯,大家剛好順路。”
“這”
薑大叔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點頭,換上奘語朝那位正在安撫犛牛的央金阿姨解釋了一番。
“那頭牛犢子也上車吧”衛燃指了指貨鬥,“反正有地方。”
“等到了鎮子,你們去我家吃飯。”薑大叔不容拒絕的發出了邀請。
“我的飯量可大”
衛燃在那位手裡拿著兩條同樣印有卡通老婆的新浴巾的張揚準備開口之前,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飯量再大也肯定讓你們這些娃娃吃飽1
薑大叔哈哈大笑著說道,卻再次擺擺手,沒有接張揚手裡的浴巾,“快收起來吧,彆弄臟了。”
“您就拿著吧”
張揚說著,已經將其中一條大浴巾搭在了薑大叔的脖子上,“就當是給您獻哈達了,這換備胎的活兒我自己來就行。”
說著,他又將第二條浴巾搭在了那位表情略顯局促的央金阿姨的脖子上。
在衛燃的提議和堅持下,三人先讓央金阿姨鑽進了皮卡車的副駕駛,然後又將那頭小牛犢抬上了皮卡的貨鬥,最後才幫著張揚給他的破麵包換上了備胎。
沒有過多的耽擱時間,兩輛車一前一後,各自打著雙閃開往了鎮子的方向,並在薑大叔的提示下,將車子停在了路邊一座白牆小院的門口。
隔著院牆,他還能看到裡麵那棟四方四正,格外漂亮的二層小樓,以及樓頂斜拉的五彩經幡,和樓頂正中間旗杆上迎著風雪獵獵作響的五星紅旗。
再看車頭正前方的院門,一邊還掛著個木頭牌牌,其上還用漢奘雙語寫著兩行大字“向陽紅草藥收購站”,以及邊角處“薑向陽”的字樣和一串與金屬本子的毫無二致的手機號碼。
“大叔,您還經營草藥生意?”衛燃指著那塊木頭牌牌故作好奇的問道。
“對!我自己還種了不少草藥呢。”
薑大叔說話間已經和他的妻子央金阿姨不分先後的推開了車門,“快下車吧,去我家裡,我請你們吃飯。”
低頭看了眼左手虎口處的紋身,衛燃甚至開始懷疑,這次巧合的巧遇,那本活祖宗是不是暗中出力了。
不過無論是巧合還是金屬本子的刻意安排,他都沒有理由拒絕如此難得的機會。
和推門下車的張揚一起幫著這對夫妻將那頭半大牛犢從貨鬥上弄下來,兩人在薑大叔夫妻二人的熱情邀請下,走進那道門楣上釘著“光榮之家”的門洞。
都沒等繼續往裡走,衛燃便聞到了一股獨特卻又無比熟悉的味道。
循著那味道看過去,這院子靠牆的鐵棚子下麵,橫拉的鐵絲上還掛著不少他曾經吃過的,那種名為“珠那”的草藥。
而在棚子裡的貨架上,更是堆著不少散發著藥香味的麻袋包。
就在他看著那些草藥愣神的功夫,央金阿姨也已經將拎進來的兩個蛇皮口袋解開,從裡麵又倒出了兩堆“珠那”。
“薑大叔,這是什麼草藥啊?”
衛燃指著掛在鐵絲上的那些草藥問道,接著又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噴嚏。
“發黑的是羌活,發白的那些是獨活,他們一起煮,治風寒感冒非常好用。”
薑大叔說著,已經伸手從那兩種藥材上分彆掰下兩根須子遞給衛燃和張揚,“羌活又苦又辣,獨活有甜味,是我們這裡除了鬆貝之外最多的藥材。”
接過那兩根須子嘗了嘗,果不其然,黑色的又苦又辣還帶著強烈的味道,白色的則甜絲絲的。
嘗過了新鮮,薑大叔熱情的招呼著衛燃二人繼續往裡走,同時嘴上說道,“我看你一直都在打噴嚏,等下我就給你熬一碗羌活湯,保管你喝完之後就不打噴嚏了。”
“原來,它叫羌活啊”
衛燃咂摸著嘴裡縈繞的獨特味道,就連眼前這位年過半百的大叔,似乎也和記憶裡年輕的小喇嘛漸漸重合。
跟著走進那棟兩層小樓的大門,衛燃最先看到的,便是毛爺爺的掛像,那掛像下還有個供桌,上麵不但擺著貢品,一個色彩豔麗的小香爐裡,還點著圓錐狀的藏香。
“隨便坐1
薑大叔熱情的招呼著衛燃二人坐在鋪著漂亮毯子的沙發上,嘴裡也喊道,“拉姆!拉姆!端一壺酥油茶來1
“哎——1
一樓的另一個房間,一個年輕好聽的女聲高聲應著,嘴裡也用奘語問著諸如“怎麼這麼快就回來?我都沒聽到聲音”之類的話。
片刻之後,一個看著二十四五歲的姑娘拎著一個大紅色暖水壺從隔壁的房間走了出來。
這姑娘滿頭的辮子上墜著各種漂亮的奘地銀飾,身上穿的也是漂亮的奘族袍子,她修長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天藍色的降噪耳機和一枚亮晶晶的子彈殼吊墜。
“這是我路上遇到的小夥子衛燃和張揚。”
薑大叔一邊脫掉身上沾染著泥水汙漬的袍子一邊介紹道,“他們開車把我和你媽媽送了回來,要不然我們要在雪地裡走上很久呢。”
簡單的將衛燃二人介紹了一番,薑大叔又說道,“這是我女兒拉姆,漢語名字叫薑毛毛,你們叫她拉姆就行。”
“你們好”
拉姆落落大方的和衛燃以及張揚打了聲招呼,接著又給他們每人倒了一大碗熱騰騰的酥油茶,順便也感謝著他們二人將自己的父母捎回來雲雲。
趁著張揚略顯結巴的解釋著實際發生的事情,衛燃也在打量著這間彌漫著藏香和酥油茶香氣的房間。
那張毛爺爺的掛像右手邊擺著幾個相框,相框裡有那個同樣叫做拉姆的姑娘在似乎是大學校園裡以及草原上的自拍、穿著軍裝的持槍照片,也有她戴著大紅花,似乎在機場裡拍的照片。
除了她,這裡還有另一個同樣穿著軍裝,胸前戴著大紅花的小夥子,在一座界碑邊上抬手敬禮的照片。
還有一位老人,就坐在這客廳裡,和薑大叔夫妻,以及拉姆還有那個軍裝小夥子拍的全家福合影。
再看掛像的左手邊,那裡的相框,絕大部分都是“薑毛毛同學”獲得的各種獎狀和證書,而在最前麵擺著的,則是兩枚個人三等功的軍功章和兩本“四有”優秀士兵的證書。以及一枚個人二等功的軍功章,和三本擺在一起的黨員證。
在那兩枚三等功軍功章壓著的對應證書上寫的名字,除了“薑毛毛”之外,另一個名字則是“薑壯壯”。
所以這是個退伍女兵?
衛燃暗自愣神的時候,央金阿姨也從麵走了進來,在她的手裡,還端著一大盤犛牛肉乾。
所以他們知道小喇嘛當年經曆的事情嗎?如果知道,他們知道多少?又是否能認出劉班長的藥瓶裡那張照片?
最重要的是,他們和劉班長兒女後裔還有聯係嗎?
沒等暗自走神的衛燃找出答案,薑大叔也給他端來了一碗味道熟悉,但絕對不算好聞的羌活草藥湯,以及一大盤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