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嘗吧1
姚大叔放下竹竿熱情的招呼道,“這是俺爺種的棗樹呢,可甜可甜了1
彎腰撿起幾顆大紅棗,衛燃往嘴裡丟了一顆,果然像姚大叔說的,又甜又脆。“就是那口窯洞”
同樣撿了一兜子大紅棗的娟姐指著距離棗樹最遠的一口窯洞說道,“我當時就是在那裡麵發現的底片。”
聞言,衛燃湊近看了看,這口窯洞的洞口已經被埋了大半,剩下那大半也被荒草堵了個嚴實。倒是那唯一的一扇窗子還算完整。
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伸到窗子裡麵,衛燃最先看到的便是一個被壓塌的土炕,以及土炕邊緣不知道什麼時候留在那裡的一截蛇蛻。
萬幸,這口窯洞雖然外麵坍塌的有些嚴重,但裡麵似乎還算完好,他還能借著手電筒隱約看到最裡麵牆上掛著的華夏地圖呢。
“那個大衣櫃當時在什麼位置?”衛燃朝身旁的娟姐問道。
“就最裡麵”
娟姐指著坍塌窯洞儘頭說道,“牆上掛著的地圖右手邊,櫃門朝著地圖左手邊。”
聞言,衛燃將手機放在破爛的窗沿上,隨後脫掉了外套遞給了娟姐,“幫我拿一下。”
“衛燃同誌,你這是要乾嘛?”白書記和馬縣長最先反應過來,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他。
“可不敢就這麼鑽進啊1
那位來自武裝部的王部長連忙說道,“這要是突然塌了,把你埋在裡麵可就壞啦1
“沒事兒,放心吧。”衛燃笑了笑,“我有把握,這種”
“你有把握也不行1
用衣服下擺捧著一兜子大棗的姚大叔嚴肅的說道,“瞎胡鬨,那裡麵長蟲蠍子不知道有多少,你鑽進去出了事情怎麼辦?”
“放心吧,真沒事。”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掙脫開攔著自己的人,拿起一把掛在牆上的小鋤頭在地上試了試,格外自信的說道,“白書記,當初剛見麵你可打包票了要全力支持我的。”
“小同誌,你要是這麼說,那我進去找吧。”王部長說著,已經脫掉了他的外套,“這種時候哪能讓你在前麵冒險。”
“彆”
衛燃連忙說道,“這種事還真得我來,你們不知道要找什麼。”
“那就等我兒把人叫來,把挖機也叫來再進去。”姚大叔開口說道,“到時候把這窯洞來個大掀蓋,隨便你怎麼找。”
“你們看看頭頂的土有多厚?”
衛燃指了指頭頂,“少說也得十米,先不說全挖開指不定猴年馬月了,萬一挖塌了,裡麵的東西可就砸爛了。”
“讓我們進去找吧”
白書記開口說道,“我們是黨員,這種時”
“白書記說笑了”
衛燃攔住對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還不到那種時候呢,這地方那麼久裡麵都沒塌,不會我剛進去就塌的。”
“那也不行,我進去。”姚大叔鬆開兜著大棗的衣服下擺說道,“我這老農民”
“您這老農民得減減肥才能鑽進去呢”衛燃攔住了對方。
還不等跟著來的其餘人開口說些什麼,姚大軍已經帶著十幾個或是扛著鐵鍬,或是推著小推車的人走了上來。
眼見最先進去已經沒了意義,衛燃遺憾的暗自搖了搖頭,他之所以如此著急的想進去看看,自然是擔心那裡麵的東西已經壞了、損了,到時候自然可以用食盒裡的那個替換一下。
不管怎麼說,以他對那食盒的了解,如非必要,他是絕對不會把那個玻璃藥罐子給自己的。
見衛燃不再堅持往裡鑽,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姚大軍在了解過後,立刻組織他找來的人這就開挖,並且言之鑿鑿的表示,最多半個小時挖掘機機會開過來。
隨著一鍬鍬土被眾人挖開,這窯洞的門口總算露了出來。
隻是,接下來卻再次遇到了剛剛衛燃的境遇,繼續往前挖,就勢必要鑽進年久失修的窯洞裡,所以誰鑽進去就成了問題。
無論內心什麼想法,可以肯定的是,三位領導寧願自己埋在窯洞裡,也絕對不敢讓這些村民以及衛燃這位“客人埋進去”。
同樣,姚大叔等人,也絕對擔不起把縣領導埋在這裡麵的責任。
“先去那邊坐著歇會兒吧”
衛燃指了指棗樹陰影邊緣廢棄的大磨盤,“這地方我估計挖掘機上不來,而且就算上來,那動靜說不定也會把這裡震塌。”
聞言,眾人全都不由的點點頭,下意識的走向了那個大磨盤。
成功騙過所有人,衛燃卻一個箭步彎腰鑽進了廢棄的窯洞!
“哎你這人1
“噓——”
已經鑽進去的衛燃指了指頭頂,輕聲說道,“都彆進來,我很快就出去。”
說完,他也不再理會窯洞口的準備鑽進來卻被周圍村民死死拉住的白書記等人,拿著那個裝樣子的破鋤頭,踩著滿地的土坷垃走到了窯洞最儘頭。
得益於那土炕邊緣的遮擋,他倒是不用擔心外麵的人和鏡頭看到拍到什麼。
將打開手電筒功能的手機靠在牆邊,衛燃取出金屬本子裡的工兵鏟試了試,隨後又換成了毛瑟刺刀,像是在探雷一樣,小心的試探著。
事情遠比他以為的要順利的多,很快,他便察覺到,這泥土下還真就埋著什麼。
隻不過,隨著一大塊乾燥的泥土被挖開,他最先看到的,卻是個老鼠洞,以及蟄伏在老鼠洞裡的一條蛇。
“噗1
麵無表情的衛燃隨手用刺刀將蛇頭釘在泥土裡,壓下刀柄斬下蛇頭,又用刀尖將蛇頭和蛇身又一點點的捅回了老鼠洞裡。
抹了抹刀身上的血跡,衛燃繼續掘開一塊塊板結的泥土,最終將一個木頭匣子挖了出來。
這木頭匣子雖然邊角釘著鐵皮,但依舊被老鼠磕出了好幾個洞,就連帶有合頁的蓋板,也都已經糟爛的鏽跡斑斑,可以輕而易舉的隨著匣子蓋一起拿起來。
輕輕打開蓋子,這個也就鞋盒大的木頭匣子裡,放著一個同樣被老鼠磕過的帆布挎包。
輕輕掀開挎包,衛燃不由的歎了口氣,這裡麵放著一台黑色的蔡司皮腔折疊相機,和一個玻璃藥罐子。
隻不過,那藥罐子的瓶蓋已經被老鼠磕了,瓶子裡麵甚至還殘存著一隻死老鼠和各種碎屑。
舉起胳膊朝著外麵的馬書記比了個大拇指,接著又比劃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衛燃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食盒,先將金屬本子的藥罐子取出來在土裡滾了滾放進那個帆布破包裡,隨後又把被老鼠磕過的藥罐子放進了提前清空的食盒裡。
最後收起了食盒以及刺刀,他拿起那把破鋤頭,在那條蛇的位置胡亂刨了幾下,隨後拿上手機,抱著那個木頭匣子,貓著腰灰頭土臉的鑽了出去。
“衛燃同誌,找到什麼了?”白書記收起手機,和眾人一起圍上來問道。
“來這邊”
衛燃招呼著大家走到磨盤邊上,將懷裡的木頭匣子擺在上麵,小心的展示著裡麵的相機和藥罐子。
輕輕擋開一個小夥子下意識伸過來的手,衛燃開口說道,“那藥罐子還不能打開,那台相機裡說定也有膠卷,我需要個遮光的保管箱。”
“用這個1那名攝影師一邊說著,一邊解下了自己的雙肩包遞了過來。
“謝謝”
衛燃接過雙肩包,小心翼翼的將木頭匣子裝進去並且拉上了拉鏈,“先彆動它,我要打個電話。”
他這邊話音未落,馬縣長和王部長便指揮著大家保持距離,而白書記則再次摸出了電話撥了出去。
“有好消息?”電話剛一接通,另一頭的夏漱石便開口問道。
“幸不辱命,找到了。”衛燃簡單直接的說道,“接下來送哪去?”
“哪都不送,你讓二世幫你找的保人給你找個合適的地方打開裡麵的東西吧。”
夏漱石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我聽說給你安排了記者和攝影師,儘量能拍的都拍下來。”
“我來打開?”衛燃錯愕的問道。
“我已經征得薑季老爺子的同意了”
夏漱石答道,“我相信你的技術,至少在洗老照片這件事上,我估計找不出比你手藝更好的了。”
“也行”
衛燃痛快的應了下來,他同樣想看看那個藥罐子裡除了膠卷之外還有什麼。
“二世已經帶著攝製組趕過去了”
夏漱石繼續說道,“不過你不用等他,儘快看看裡麵有什麼吧,薑老爺子等著呢。”
“好”衛燃說完掛斷了電話,幾乎同一時間,白書記也掛斷了電話。
“白書記,我需要一個暗房。”衛燃直截了當的說道。
“我這就安排1白書記痛快的應了下來。
“書記,我們台裡就有,雖然閒置了有些年頭了,但肯定能用。”那名攝影師開口說道,“就是藥水估計不好找了。”
“我帶著藥水呢,你們再幫忙找一台足夠好的底掃機就行了。”衛燃開口說道,他當然帶著呢,越戰前線記者好人紮克送了他一整套呢。
“底掃機台裡也有1那攝影師立刻說道,“衛老師,我能不能給你打打下手?我也學過衝印膠卷呢。”
“行”衛燃痛快的應了下來。
“我先安排一下”
白書記說完,先和馬縣長低聲溝通了一番,後者又和跟來的林鎮長溝通了一番,並且最終決定,讓武裝部的王部長留下來負責保護現場,其餘人這就帶著衛燃會縣城。
“姚大叔,你們一家要是不忙也跟著吧。”
衛燃再次主動發出了邀請,“尤其娟姐,這也算是了卻了您十年前的心願。”
“好!我們跟著1
娟姐激動的說道,她早就已經不是當初的殺馬特少女,她又如何看不出來,衛燃無論是邀請縣長等人坐她的麵包車過來,還是邀請他們一家跟著,都是在無形中幫他們呢。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幾輛警車也開到了葫蘆河畔,雖然這陣仗似乎有些大,但衛燃卻並沒有說些什麼,老老實實的跟著諸位領導,坐著娟姐駕駛的車子又趕回了村子裡,隨後又讓沒有喝酒的娟姐幫忙駕駛著他借來的那輛皮卡車,跟著書記和縣長二人的乘坐的那輛車子,在警車的護送下開往了縣城的電視台。
至於那個裝著木頭匣子的背包,卻在他的堅持下,全程由激動的白書記和馬縣長負責拿著。
一路趕到縣電視台的大院裡,衛燃和姚家人跟在白書記和馬縣長的身後,在台長的親自帶領下,鑽進了明顯匆忙打掃出來的暗房。
特意留下那位攝影師幫忙,衛燃拎著裝有膠卷和簡易衝洗設備的美軍屁股包便開始做起了準備。
在鏡頭的關注下,已經戴上手套的衛燃小心翼翼的擰開了藥罐子的膠木蓋,將裡麵的東西取了出來——兩個120尺寸的膠卷,幾張對折起來的信紙,以及一盒火柴和一把乾草一樣的東西。
“衛老師,這信紙這麼拿出來會不會氧化了呀?”幫忙打下手的攝影師小心的問道。
“放心,不會。”
衛燃篤定的說道,他還是相信那金屬本子不會故意挖這種狗屁倒灶的坑惡心人的。
說話間,他已經輕輕展開了那幾張紙。
僅僅隻是看了一眼,他便微微歎了口氣,這是小喇嘛寫的,是他用奘文寫的入黨申請書。
“這寫的是什麼?”其中一個人小聲嘀咕道。
“是奘文”
衛燃說著,已經摸出手機,翻找出前兩天他才和那個名叫拉姆的姑娘加的微信,直接撥了視頻通話過去。
片刻等待過後,視頻通話被拉姆接聽,隨後眾人便聽那個奘族姑娘問道,“衛燃大哥,是打開我祖爺爺留下的東西了嗎?”
“發現了一封信”
衛燃將鏡頭對準了桌子上的那幾張紙,“好像是奘文寫的,你能幫忙翻譯一下嗎?”
“沒問題1
拉姆立刻應了下來,與此同時,衛燃的手機屏幕裡也出現了薑老爺子和薑大叔。
隻不過,僅僅隻是看了一眼,眾人卻發現,屏幕裡的奘族姑娘已經捂著嘴陷入了沉默。
“怎麼了?”衛燃開口問道。
“是是我的祖爺爺,紅軍戰士薑裕的入黨申請書”拉姆說到這裡的時候,豆大的眼淚也止不住的滑落。
“拉姆,給大家翻譯一下可以嗎?”
衛燃說著,卻已經將手機遞給了娟姐讓她幫忙拿著,同時也在心裡無聲的歎了口氣。
如果隻論奘文,小喇嘛的文筆確實非常好,他在那封入黨申請書裡,描述了他在草地上的經曆,也描述了他兒時的好朋友一家的遭遇——他兒時的好朋友也叫拉姆。
“我的漢文名字叫薑裕,奘文名字叫江巴格桑,來自”
在拉姆斷斷續續的翻譯中,衛燃拿起那倆膠卷小心的抽出了一點點片頭,見已經被洗成了可以見光的負片,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將這倆膠卷遞給了幫忙打下手的攝影師,衛燃開口問道,“膠卷已經洗成負片了,抽出的時候小心點就行,你會用底掃機嗎?”
“會用1這名攝影師連忙點頭答道。
“把裡麵的照片掃出來吧”衛燃開口說道。
“我來?”
“你不敢?”
“我我敢1
那名衛燃連名字都還沒記住的攝影師咬著牙點點頭,捧著那倆膠卷,在台長的監督下走向了不遠處的底掃機。
仍舊在拉姆的翻譯聲中,衛燃拿著那台皮腔相機走進了不透光的暗室,內心也在期待著這台相機裡能有第三個膠卷,膠卷裡能記錄下一些珍貴的鏡頭。
厚實的房門裡,衛燃在黑暗中摸索著,小心的打開了老相機的後蓋,如願觸摸到了第三枚膠卷。
厚實的房門外,娟姐舉著的手機裡,早已淚流滿麵的拉姆也翻譯出了最後一句奘文,“我想加入共產黨,我想解救更多的拉姆,想讓他們過上不受壓迫,不受奴役的好日子,還想讓所有老百姓都能吃上大米飯,想讓所有人在夏天都能吃上冰糕。”
長征的故事大概算是結束了,四月中旬決定寫長征,五月中旬動筆,六月中旬總算勉強寫完了。
寫這個故事的初衷,是因為四月中旬帶兩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去了首都,那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去首都,第一次看到天安門,第一次走上天安門的城樓站在偉人曾經站過的地方,第一次瞻仰毛主席,也是第一次坐飛機。
或許,對於來自祖國南疆的他們來說,這些都是第一次,又或許,會是最後一次。
無論如何,他們了結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願望——去看天安門,去看毛主席;
那時,他們或許還像我們一樣年輕吧。
也直到那天我才發現,那一代人的信仰其實遠比我們更真摯更純粹,他們對於他們其實同樣沒有經曆過的那段曆史也遠比我們更加了解,甚至可以說如數家珍,對於那些人,也仍舊念念不忘。
所以我想,我或許該做點什麼,所以臨時有了這個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有能力可以寫的長征故事。
最後,寫的不夠好,諸多錯漏,萬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