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如今在他們的營地裡,不但有兩個傷員,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斷糧四天了。
“說實話,你們三個來的不是時候。”
老張頭接過胡八指的煙絲荷包,用自己的煙袋挖了一鍋旱煙葉子點燃用力吧嗒了一口,憂心忡忡的說道,“自打入秋,這小鬼子就和瘋了一樣圍剿咱們,這個冬天,怕是日子艱難啊”
“老班長你這話說的俺可不樂意聽”
胡八指不滿的反駁道,“俺們什麼時候來是時候?等鬼子打完的時候?到時候吃屎可都趕不上熱乎的。”
“我看胡大哥說的沒錯!”
趙金玉附和道,“我們加入抗聯是為了打鬼子的,這還挑什麼時候?越是艱難的時候我們越該來。我看啊,我們哥仨來的正是時候!”
“說的沒錯!”
附和他們二人的卻並非默不作聲的衛燃,反而是這支抗聯隊伍裡年紀最小的戰士小虎。
通過剛剛聊天時的自我介紹,衛燃三人都知道,這個名叫田小虎的年輕戰士才剛剛16歲的年紀,但他卻已經是個“入伍”四年的抗聯老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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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入伍確實需要打個引號,最開始,他隻是抗聯戰士們收養的孤兒罷了,平時也隻是幫著跑跑腿兒,了不起幫著放哨或者傳送個情報。
可是自打鬼子開始圍剿抗聯,死活不願意離開的田小虎也終於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武器,這幾個月以來,他已經打死了六個鬼子了。
微微搖晃的馬車上,忙著縫製最後幾頂皮帽子的衛燃沒有加入話題,麵帶微笑,同樣在縫製帽子的老班長也沒有發表他的看法。
倒是胡八指和趙金玉,以及比他們倆還小的田小虎,借著這個話題聊起了打鬼子,聊起了他們各自打死的鬼子,以及和鬼子之間的“故事”。
那樣的故事裡哪有歡樂呀,無非各有各的悲痛和一樣的恨罷了。
在這些充斥著血和恨的故事裡,這支爬犁車隊在那些騾子們的拖拽下慢悠悠的鑽進林海雪原的深處,艱難的翻過一道道山梁,最終鑽進一片針葉混交林深處的一片高地頂端停了下來。
這裡的地勢比之周圍要高出不少,中間位置還有一座低矮卻占地麵積頗大,而且覆蓋了厚厚一層積雪,幾乎和周圍融為一體的地窩子。
“來!快進來暖和暖和!”
趙金戈和老班長熱情的招呼著新加入衛燃三人鑽進了地窩子,其餘那些已經戴上了皮帽子的年輕戰士們,則熱火朝天的把繳獲來的戰利品全都分門彆類的從爬犁上搬下來。
與此同時,衛燃也在撲麵而來的熱氣中打量著這間麵積頗大的地窩子。
這地窩子長能有將近10米,寬也有五六米的樣子,中間一條一米多寬的走廊兩側,各有一條大通鋪似的土炕。挨著炕沿,每隔三四米還有個大腿粗的柱子撐起屋頂。
這兩條大通鋪上,全都鋪著鬆針和樺樹皮以及破破爛爛的草席。在離著灶膛口比較近的炕頭兒位置,還分彆躺著一個似乎已經陷入昏迷的抗聯戰士。
“衛燃同誌,我弟弟金山留的信裡說你會些醫術,幫忙給他們看看吧。”趙金戈憂心忡忡的說道。
“他們這是怎麼了?”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掀開了左手邊炕上那個臉色慘白的年輕戰士身上的破毯子。
“他的被凍掉了腳趾頭,傷口化膿了。”
老班長在一邊歎了口氣解釋道,“這孩子才剛21,還還沒說媳婦呢。”
聞言,衛燃將這名戰士身上的毯子徹底掀開,露出了他的雙腳,接著便皺起了眉頭。
這名戰士的10個腳趾已經凍的隻剩下兩個大腳趾和左邊的二腳趾了,其餘的都已經臭了。
“怎麼會這麼嚴重”衛燃忍不住問道。
“得有五六天了,我們為了躲開鬼子的圍剿連夜突圍轉移,在過河的時候冰層裂開了,他把腳踩進了水裡,又連著跑了一宿,等我們停下來的時候,他他的腳趾頭都凍掉了。”
略顯漫長的沉默和格外仔細的檢查過後,衛燃默不作聲的走到另一名戰士的麵前,輕輕掀開他身上蓋著的毯子問道,“他又是怎麼回事?”
“摔的”
趙金戈略顯無奈的歎了口氣道,“也是幾天前突圍的時候,從山梁上摔下來了,大腿和手都摔斷了”。
輕輕捏了捏紅腫的骨折處,衛燃又探手摸了摸這個戰士略顯滾燙的額頭,稍作猶豫之後抬頭說道,“趙大哥,把繳獲來的鬼子背包都拿進來打開吧,我得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用得上的東西。”
“小虎,去把鬼子的那些背包都拿進來在炕上打開。”老張頭不等趙金戈開口便發出了命令。
“是!”
小虎乾脆的立正敬禮,扭頭跑出了溫暖的地窩子。
“胡老弟,還有金玉老弟。”
衛燃一邊脫掉自己的狗皮大襖和狗皮帽子一邊說道,“把咱們之前找到的那一鐵皮筒的糖塊找出來。”
雖然不知道衛燃要乾嘛,但胡八指和趙金玉還會立刻一起打開他們的麻袋包,找出了那筒鬼子糖塊。
“胡老弟,我這邊你幫不上忙,趁現在不如辛苦你一下,帶著金玉老弟去給大家弄些吃的吧!”衛燃說道。
“對!你看我!差點忘了!”胡八指拍了拍腦門兒,立刻招呼著本想說些什麼的趙金玉跑出了地窩子。
幾乎前後腳,小虎也帶著幾個抗聯戰士,把那四五十個鬼子背包全都送進地窩子,一一打開之後放在了土炕上。
鬼子的這些背包裡麵裝的東西雖然不少,但內容物卻是大同小異,倒是那些太郎包裡,有不少的私人物品。
一番挑挑揀揀,衛燃除了挑出幾個急救包之外,總算額外找到了一玻璃瓶的突擊錠和一些安全套,以及一把竹柄竹鞘的薄刃小刀。
額外拆下兩個背包裡的木頭板內襯,衛燃一番準備之後,打開那個鐵皮筒磕出一把糖塊說道,“趙班長,安排幾個比較壯的戰士進來幫忙吧。”
“就他們幾個吧”
趙金戈說話間已經擼起了袖子,“需要我們按住哪個?”
“每人兩塊糖,吃進去再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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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燃伸出手不容置疑的說道,“不吃就出去,換個願意吃的人進來幫忙。”
趙金戈可不知道衛燃是在擔心他們等下血糖低突然沒了力氣,他可能連血糖是什麼都沒概念呢。
當然,如果衛燃能讀心的話肯定會翻個白眼,這個時候的趙金戈純粹是以為衛燃在用糖塊試試他們信不信得過他呢。
也正因如此,趙金戈想都不想的便接過糖塊,丟進嘴裡嘎嘣嘎嘣的嚼碎咽了下去。
幾乎前後腳,包括小虎和老班長在內的另外五個戰士也各自拿了兩塊糖丟進嘴裡嘎嘣嘎嘣的嚼碎咽了下去。
發完了糖,衛燃把那把鬼子小刀順手丟進了灶膛口架著的水壺裡慢慢蒸煮著,隨後脫掉了身上的棉衣丟到一邊,仔細的挽起了袖子。
“先按著他”
衛燃指了指骨折的那個,趙金戈等人立刻圍上去,格外熟練的按住了這個傷員。
找到自己的熊皮手悶子塞進這名戰士的嘴裡讓他咬著,衛燃朝著趙金戈等人點點頭之後開始了正骨的工作。
都沒等他把斷裂的骨頭對正,這名戰士也被疼醒並且不受控製的開始了掙紮。
“小沈,你忍住,我們找著大夫給你接骨頭了!”趙金戈把這名傷員的肩膀死死的按在炕上說道。
晃了晃神,這名戰士漸漸不再掙紮,隻是卻難免因為疼痛繃緊了神經,原本蒼白的臉也在短時間內憋的通紅並且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疼就喊出來”
衛燃說著加大了手上的勁頭,這名姓沈的戰士也不由的發出了一聲悶哼。
約莫著不到十分鐘,骨折的大腿骨總算被他隔著紅腫嚴重的肉皮對齊裂縫,那名戰士也在他鬆手的瞬間昏死過去。
仔細檢查了一番紅腫的傷腿確定沒有外傷,他這才用背包裡拆出來的木頭板和撕開的鬼子行軍毯固定了骨折的大腿。
“讓他緩緩,先處理另一位戰士的傷口。”
衛燃說著,轉身走到那名凍掉了腳趾的傷員旁邊。眼下這缺醫少藥,甚至連一把像樣的手術刀都沒有,他根本沒有把握能處理好這樣的傷口。
但眼下的情況,卻讓他根本沒得選,隻能硬著頭皮上。
取出一顆突擊錠碾碎,衛燃無力的搖搖頭,一邊分心琢磨著,在沒有自己的時空到底有沒有這倆傷員,以及是誰給他們進行的醫治甚至有沒有醫治,一邊取出了那把在沸水裡煮了足夠久的日式薄片小刀,輕輕在那名戰士的腳麵上劃開了一道細細的傷口。
待暗紅色的血緩緩湧出來,他輕輕往上倒了些許突擊錠粉末,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止疼方式。
耐心的等待片刻,他看了眼趙金戈等人,後者會意,立刻帶著人其餘戰士按住了這名戰士。
“我能做的隻是把他的爛肉剜掉,能不能治好,我一點把握沒有。”衛燃下刀之前說道。
“來吧,總比看著他動手吧!”趙金戈咬著牙說道。
聞言,衛燃點點頭,蹲在炕邊,一點點的割下了這名年輕戰士腳掌上已經腐爛的皮肉,這溫暖的地窩子裡,也漸漸彌漫起了濃鬱的血腥氣。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那點兒突擊錠粉末的作用,自始至終,那名戰士都沒有什麼太大的痛覺反應,衛燃甚至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在這不知道算好還是算壞,卻讓他格外不安的“配合”中,這名戰士兩隻腳上的爛肉被他用那把還算鋒利的小刀悉數剃乾淨,隨後又撒上止血粉,用鬼子急救盒裡找到的乾淨紗布進行了仔細的包紮。
最後給這兩隻腳各自額外套了一層安全套用來隔絕灰塵,衛燃卻根本沒有鬆一口氣,隻是將手裡的短刀隨後丟到邊,轉身說道,“來吧,該給他把斷臂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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