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分開,踩著滑雪板的趙金玉已經拽著那匹黑馬快步跑過來,焦急又驚喜的用嘶啞且帶著些許哭腔的嗓音呼喊道,“衛大哥!快!快來看看小虎班長,他快不行了!”
聞言,衛燃和崔大胡子各自一驚,同時鬆開對方的手,動作一致的看向了趙金玉身後牽著的那匹黑馬!
“他中槍了,傷在膀子上!”趙金玉一邊焦急的說著,一邊解開了把田小虎綁在馬背上的繩子。
“扶他下來!”
衛燃說著看了眼崔大胡子,後者立刻會意,連忙爬到爬犁邊上,解開皮繩子,先拎出那幾個醫療包,隨後又挑開了孫家姐妹身上的繩子。
“往邊上稍稍!”
崔大胡子提醒那倆姑娘的同時,衛燃也已經抱下趴在馬背上的田小虎,小心的將他轉移到了爬犁上。
“你們倆是碾盤屯子老孫家的閨女?”衛燃一邊打開鬼子的醫療包一邊問道。
“你咋知道?俺們不認得你。”擠在爬犁邊上的一個姑娘大著膽子問道。
“我們認識你們屯子的宋紅霞”衛燃抬頭看了眼那倆姑娘,“和她哥是戰友。”
這話一說出口,孫家的這倆姑娘立刻鬆了口氣。
“彆跑,等下帶你們去見紅霞姑娘。”衛燃最後囑咐道,同時也打開了最後一個醫療包。
“俺們能幫著做點啥?”另一個姑娘問道。
“把棉被撐起來擋住風,另外把油燈,手電筒都拿過來照亮,還有,把這個小丫頭抬到一邊。”
衛燃一邊翻找著醫療包一邊吩咐了差事,萬幸,這鬼子的醫療包雖然不大,但裡麵的東西倒是格外的齊全。
“這也是曹家少爺搶來的閨女?”
趙金玉湊過來看了眼爬犁車裡唯一還綁著繩子的小姑娘問道。
“曹大掌櫃的閨女”衛燃揮揮手,“把她抬一邊去。”
聞言,趙金玉直接把這綁的隻比粽子少了包豆沙餡兒的姑娘扛起來,轉身搭在了那匹黑馬的馬背上,並且用之前綁田小虎的皮繩子綁了個結結實實。
“能跑起來嗎?”崔大胡子也在這個時候問道。
“能是能”
衛燃說話間已經小心的脫下了田小虎身上那件本屬於曹家少爺的貂皮大襖,一邊剪開傷口處纏著的布條一邊問道,“但是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呢。”
“小虎認識我”
崔大胡子頓了頓又說道,“我是趙軍長插到曹大掌櫃身邊的招子,同時也”
“那就等小虎醒了再走吧”
衛燃說話間,已經幫著田小虎解開了身上的九龍帶,隨後又解開被血浸透的棉衣,小心的剪掉了和身體凍結在一起的部分。
一番檢查,衛燃不由的心頭發涼,這一槍斜著穿過了田小虎的斜方肌,打斷了一根鎖骨之後,幾乎擦著他的頸脈和喉頭飛過去的。
如果用醫學上經常用的形容,“再深兩毫米就能要了他的命”無疑是最準確的描述。
“他能醒過來嗎?”崔大胡子低聲問道。
“能”衛燃說著,已經給田小虎紮上了一針麻醉。
聞言,心知前者仍舊不是完全信任自己的崔大胡子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默默的走到騾子邊上,攥緊了韁繩不讓它亂動。
片刻的等待過後,衛燃在這冰天雪地裡小心翼翼的給田小虎開始了清創縫合。
在他旁邊,那倆站在爬犁邊上,和趙金玉合力舉著棉被、油燈以及手電筒擋風照亮的姑娘咬緊了牙,她們那過分年輕的臉上,也露出了與年齡不相符的堅定之色,仿佛仿佛做出了什麼決定。
幾乎就在衛燃開始縫合的時候,田小虎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還活著”
臉色蒼白的田小虎在看到衛燃的同時不由的露出了一抹虛弱的微笑。
“彆亂動”
衛燃頓了頓,扭頭喊道,“崔大哥,過來和小虎說兩句吧,他醒了。”
聞言,崔大胡子立刻跑了過來,“小虎,你你還認的出我嗎?”
“認認得”
田小虎先是愣了一下,轉而艱難的說道,“認得你,你不是”
“他信得過嗎?”衛燃不等田小虎說完便開口問道。
聞言,田小虎沉默片刻,攢了攢力氣說道,“崔大哥信的過”
“那就出發吧”
衛燃繼續一邊給田小虎處理傷口一邊說道,“去狼槽子溝,金玉,你也認識路吧?”
“認識!認識!”趙金玉連忙點頭說道,“我記得清清楚楚呢。”
“你帶路,我跟著你。”
崔大胡子說著,已經坐在了爬犁邊上,招呼著那倆姑娘上車,等她們和衛燃都坐穩之後,立刻一抖韁繩,吆喝著那頭任勞任怨的騾子跑了起來。
略微搖晃的爬犁上,衛燃卻像是根本不受影響一般,在昏暗且不斷晃動的燈光下,一點點的縫合了傷口,對準了斷開的骨頭,並且進行了最後的包紮。
額外給田小虎的嘴裡塞了兩枚鬼子糖塊補充糖分,衛燃放心的將照顧他的工作交給了孫家姐妹,隨後跳下爬犁,快跑幾步之後騎上了那匹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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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咋回事”衛燃重新戴上手悶子低聲問道。
“你打炮掩護我們往外衝的時候,小虎班長中槍墜馬了。”
趙金玉說著朝身後比了個大拇指,“當時那個大胡子突然開槍幫著打死了周圍的幾個土匪,我這才有時間把小虎班長拽到我的馬上跑出去。”
說到這裡,他再次朝身後比了個大拇指低聲說道,“然後那個大胡子騎上了你那匹馬,看那架勢是要追我們,實際上用花機關一路幫我們打死了不少土匪偽軍什麼的。”
“再後來呢?”
“再後來他引著敵人往其他方向跑了,我帶著小虎連著翻了幾個山梁子才逃出來。”
趙金玉慶幸的說道,“我們在一個山坳裡躲了挺長時間,直到雪大了才重新往外走,後來就特碼的轉了向了,等我們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們倆了。”
說完了自己這邊的情況,趙金玉又問道,“你這邊又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
衛燃歎了口氣,將他這邊的情況大致的講了一遍。
“也不知道胡大哥那邊趕不趕趟”
趙金玉同樣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說道,“萬一”
“應該問題不大”
衛燃寬慰道,這件事,他們隻能寄希望於鬼子就派了那麼一個中隊,否則的話
壓下心頭同樣分量的擔憂,他們二人也催著屁股底下的馬加快了腳步。
相比之下,倒是被趙金玉搭在身後馬背上的那個小姑娘格外的淡然安靜,此時卻是既不哭了也不鬨了,看她那時不時晃晃腿的模樣,好像還挺開心。
她甚至有閒心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衛燃,以及後麵那輛騾子車上的眾人。
刻意兜了個圈子進入狼槽子溝,眾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那座廢棄的礦洞入口。
都沒等他們扒拉開積雪,那道鐵柵欄門卻已經被紅霞姑娘從裡麵推開。
“紅霞姐!”
都沒等衛燃等人說些什麼,更沒等紅霞姑娘開口,孫姐姐妹最先壓著嗓子打了聲招呼。
“呀!哎呀媽呀!你們咋也”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點兒把人抬進去。”翻身下馬的衛燃低聲催促道,“小虎班長受傷了”。
聞言,紅霞姑娘這才注意到崔大胡子從爬犁車上抱下來的田小虎,連忙讓開路扶著門,讓衛燃舉著手電筒在前麵引路,帶著他們一串兒男男女女鑽進了礦洞。
“過來搭把手!”
紅霞姑娘等說著,已經忙著把爬犁從騾子身上解下來,嘴上不停的吩咐道,“你們姐妹倆趕緊把那倆大牲口牽進去。”
聞言,孫家姑娘不敢耽擱,立刻各自牽著一匹馬走進了礦洞。
等眾人一番忙活把所有的東西都抬進去,並且由衛燃和崔大胡子親自清理了洞口的痕跡重新關上門的時候,這廢棄礦洞裡側的“客廳”,已經幾乎被擠滿了。
這裡除了騾子和馬,還有兩輛爬犁,除此之外,倒是之前那倆傷員和曹家的雜交二少爺不見了,僅僅隻剩下曹家大少爺還在邊角處被綁在一輛貼牆靠著的爬犁上。
“其他人呢?”衛燃立刻問道。
“那倆傷員俺給拽到裡邊去了”紅霞指著一個洞口說道,“那裡邊寬敞點兒,也暖和點。”
“二少爺呢?”
趙金玉好奇的追問道,此時他手裡還拽著那個曹家十一小姐呢。
“死了”
紅霞渾不在意的解釋著,“你們走了之後沒多會兒就開始喊疼,疼的嗷嗷的,俺怕把狼找來,就把他嘴堵上了,等安置好了傷員再去看他的時候,人都蹬了腿兒了。”
“噗嗤”
她這話才剛說完,那個被帶來的十一小姐,卻在嘴裡的東西被趙金玉拔出去的同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先帶我去看看傷員吧”
衛燃暫時沒去好奇那個似乎還挺開心的十一小姐,隻是拎上個醫療包,又拿上手電筒催促著。
聞言,紅霞姑娘立刻拎起一盞油燈,引著他往不遠處的一個洞口走。
“重新認識下,我叫衛燃。”走在前麵的衛燃頭也不回的說道,“昨天才加入抗聯。”
“崔壽春,叫我大胡子就行。”
走在他後麵的崔大胡子如當初一般做著自我介紹。
“你怎麼在曹大掌櫃的土匪窩裡?”
衛燃緊隨其後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入秋之前就插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