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房,早起砍了一趟鬼子的趙金玉和李隨安,在吃飽喝足之後,各自借著酒勁兒蒙頭就睡,不多時便已經呼嚕震天,沉迷在了夢裡那個趕跑了鬼子,而且沒有人餓得連樹皮都吃不上的世界。
倒是衛燃並沒有睡,仍舊坐在靠窗的桌邊,仔細的擦拭著明暗兩支盒子炮以及那支隻打了兩槍的騎兵槍。
如今,這支騎兵槍隻剩下三顆子彈,倒是那兩支盒子炮,不但所有的彈匣都壓滿了子彈,而且身上穿著的九龍帶裡,也總算有了五六十發餘糧。
隻是考慮到接下來的“死戰”,這些子彈卻難免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但是很顯然,那位馬團長以及馬進韜連長能給他400發子彈恐怕已經是極限了。
還是得靠馬刀啊
衛燃無奈的歎了口氣,收好武器也躺在了炕上,沒多久便進入了夢鄉。
等他一覺醒來,窗外已經是日上三竿,隱隱約約間,還能聽到整齊的喊殺聲。
下意識的翻身起來,瞬間清醒的衛燃在看到仍舊睡的格外踏實的趙金玉和李隨安之後,也多少放鬆了下意識繃緊的神經。
即便如此,他還是仔細的穿戴好了九龍帶彆上了盒子炮,這才推門離開了廂房,循著整齊的喊殺聲找了過去。
循著聲音再次來到那麵打穀場,他很快便看到,在這片占地麵積頗大的打穀場上,正有排成方陣的戰士揮舞著馬刀練習劈砍搏殺的白刃戰。
更遠處那片放荒的土地上,則有騎兵縱馬飛馳,半途或是藏身馬側或是抱著馬鞍下馬飛奔幾步再翻身上馬,又或者於高速中揮刀或撩或帶,給那些用成捆的玉米秸稈代替的假想敵送上致命一擊。
幾乎下意識的,他便取出相機,朝著這兩處訓練場按下了快門。
他此時身上剩下的膠卷並不算多,他更清楚這支騎兵部隊在解放戰爭中的立場和鬆潘草地上的那些先烈並不相同甚至可以說是對立的。
可即便如此,至少此時此刻他們在努力訓練,在憑借絕對算不上擁有優勢的火力武器,乃至赤誠之心奮勇殺敵。
既如此,既然有機會,他們同樣給有被後人記住的機會才對。
隻是隻是希望在接下來的某次白光之後,自己不用和他們站在對立麵舉起馬刀
“衛大哥,可算找著你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馬夫白宇光遠遠的跑了過來。
“咋的了?”衛燃連忙收了相機問道。
“夫人派來送信的人到了,還帶來了楊小姐的信,金玉大哥讓你趕緊過去呢。”白宇光說道。
“我這就回去”衛燃連忙說道。
“衛大哥,等下你幫我和我爹照個相唄?”
白宇光頗有些點頭哈腰的討好道,“就一張就行,我也拿子彈管你換,我有不少子彈呢,不過不過都是鬼子的步槍子彈的。”
“你爹?”
衛燃愣了一下,隨後卻也不急了,痛快的點點頭,“行啊,我先幫你們去拍吧,不過我這一筒膠卷剛裝上去,估計是沒辦法和其餘的那些一起捎回去了。”
“沒事!沒事!”
白宇光臉上立刻有了笑模樣,“那送信的每個月都來一回呢,下個月再送回去也行。”
“那行,去哪拍?”
“不先”
“不急,剛來了還能這就走嗎?”衛燃笑著說道。
“那你和我來!”
白宇光說著,已經帶著衛燃走向了緊挨著打穀場的偏院,同時也從他的懷裡摸出了一個並不算大的藍布包袱遞給了衛燃,“衛大哥,我就攢了這麼多的步槍子彈,估摸著能有五六十發,你看夠不”
“你這子彈哪來的?”衛燃擺擺手並沒有接那些子彈,隻是跟著對方一邊走一邊好奇的問道。
“從鬼子身上翻出來的”
白宇光憨厚的解釋道,“我跟著連長出來打鬼子的時候,連長就許我每翻一個鬼子的屍,都留下一顆子彈算是計數兒,這些都是我這些年攢下來的,一顆都不少呢。”
“給我10發吧”衛燃在短暫的沉默過後說道,“10發就夠了。”
“都給你吧,我留著沒啥用。”
白宇光拍了拍胸前的九龍帶以及盒子炮,“我連個馬槍都沒有呢。”
略作猶豫,衛燃點點頭,終於接下了那一包沉甸甸的子彈,白宇光那張過於年輕的臉上,也終於鬆了口氣,並且有了笑模樣。
都不用衛燃詢問,他便主動自我介紹道,““我爹是馬家專門負責相馬的大師傅,馬家老太爺還許我在馬家的私塾念過幾年書呢,不過咱實在不是那個材料。
後來我索性跟著連長出來打鬼子了,我爹不放心我,也就跟著一起來了。我求衛大哥給我們照個相,是想給我娘看看,他都有快一年沒見過我們了。”
閒聊到了這裡,白宇光也帶著衛燃走進了一處偏院。
這院裡彌漫著濃鬱的馬糞氣息,同時也格外的熱鬨,兩邊貼牆的馬廄裡,一匹挨著一匹的站滿了鬼子的戰馬,偏偏院子中間,有一匹毛色駁雜身材瘦小的醜馬自由自在的滿地溜達著,時不時的用臉碰碰這個,時不時的又碰碰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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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匹醜馬遊刃有餘閒庭信步的模樣,甚至讓衛燃下意識的想起了那句“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除了馬,這院子裡還有個年過半百的老爹吧嗒著旱煙袋,指揮著幾個光膀子夥計忙著打製馬掌呢。
“爹!你快看誰來了!”
白宇光喊了一嗓子,那老爹扭頭看了一眼,立刻眉開眼笑的說道,“這不是衛小哥兒嘛!”
“白大叔也認識我?”衛燃好奇的問道。
“呀!咋能不認識!”
白大叔一拍大腿,“你降那匹大黑馬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哩!你這後生可了不得!那匹馬,可真特”
“爹,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
白宇光連忙提醒道,“等下衛大哥還有正事兒呢,我央求他給咱們爺倆照個相,回頭讓送信的帶給我娘瞅瞅。”
“你這伢子,咋淨給人添麻煩!”那白老爹立刻眼睛一瞪埋怨道。
“不麻煩”
衛燃連忙說道,“白大叔,要不要換個衣服?您想在哪拍?”
“這那就麻煩衛小哥兒了”
白老爹說著拍了一番身上汗津津的衣服,“就在這兒拍吧!你們幾個,也趕緊過來,穿個褂子一起拍一張!”
他這邊話音未落,那幾個光著膀子的小夥子也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計,從各處取來上衣穿上了身上,與此同時,那白老爹也將那匹溜達馬招呼過來。
掃了眼似乎麵帶遺憾的白宇光,衛燃一邊調試相機一邊笑著說道,“先給你們拍一張合影,等下我再給你們爺倆單獨拍一張。”
聞言,白宇光臉上立刻有了笑模樣,激動的說道“那可”
“到時候再給你單獨拍一張”
衛燃笑著說道,“等寄回去,讓嬸子幫你找個媒人說個大媳婦兒!”
這話一出口,年輕的白宇光立刻鬨了個大紅臉,周圍那些夥計,也立刻哄笑著調侃起來,倒是白老爹眼前一亮,顯然覺得衛燃的提議是個好主意。
沒有過多的耽擱,衛燃先給這些人拍了張合影,又給白家父子拍了張合影,最後又單獨給白宇光拍了張照片。
無一例外,這些人拍照的背景,似乎都下意識的選擇了那匹醜的不像樣子的馬。
“白大叔,我給您也單獨拍一張吧!”衛燃最後說道。
“嗨!我又不用找婆娘,就不拍了!”白大叔連連擺手,“快去忙你的吧,得空的時候,帶著你那匹咬人的牲口過來,我給它修修蹄子,再換一副新馬掌。”
“那我可不客氣了,得空就過來。”衛燃痛快的接受了對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