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說完,三兩口將紙盒裡的蚵仔煎以及剛剛穗穗吃剩下的幾塊臭豆腐扒拉到嘴裡,“我買倆燒餅嘗嘗。”
“我就不吃了”穗穗下意識的拒絕道,她連手裡東西都發愁怎麼吃完呢。
看了眼和這孟記燒餅斜對麵守著十字路口的長命藥局,衛燃走到了小店的門口的燒餅烤爐邊上問道,“隻有燒餅嗎?”“可以夾菜”
正在操縱這吊爐的,是個看年紀能有五六十歲的中年人,而他也是衛燃剛剛這一路吃過來,遇到的唯一一個說話字正腔圓沒有摩托車味兒的老板。
探頭瞅了瞅旁邊的櫥窗,他也不由的一樂,這裡麵不但有諸如土豆絲海帶絲之類的小菜,還有鹵肉和切成片的香腸。
近乎下意識的,衛燃便開口問道,“是寧記的香腸嗎?”
這話一說出口,那老板也詫異的抬起了頭,愣了愣神之後壓抑著驚喜,字正腔圓的問道,“你知道寧記香腸?你是大陸人?”
“我們那都愛吃寧記的香腸”衛燃麵帶微笑著的答道——哪怕他在這個他熟悉的世界,根本就沒吃過算是冀省地方特產之一的寧記香腸。
“我們這個不算寧記香腸”
這老板笑著解釋道,“不過我爸爸把製作香腸的手藝傳給我的時候確實經常說,後奕鎮的寧記香腸夾在燒餅裡是最好吃的,可惜我從來都沒吃過。我爸爸也沒吃過。”
“給我用燒餅夾一個你們做的香腸吧,我幫你嘗嘗味道差多少。”衛燃微笑著問道,“這麼說你們這是祖傳的手藝了?”
“算是吧,是我的祖父傳下來的。”
這憨厚的中年人一邊說著,一邊熟練的夾起一個剛出爐的燒餅切開,往裡麵塞滿了切成片的香腸,隨後用黃色的草紙包住遞給了衛燃,“這個算我請你的,幫我嘗嘗味道怎麼樣?”
“老板這麼說我可就不客氣了”
衛燃說話間雙手接過了熱的燙手的燒餅狠狠咬了一口,大口大口的嚼著,卻也越嚼越覺得喉嚨酸澀的難受。
他在這遠離故鄉千裡之外的地方吃到了那段記憶裡無比熟悉的味道,但這些熟悉的味道,對那些沒辦法回家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僅有的慰藉?
強忍住內心的情緒,衛燃忙不迭的舉起了大拇指,“這燒餅好吃,這香腸的味道也差不多。”
“進來坐坐吧”
那中年老板聽衛燃這麼說明顯非常高興,“我們店裡還有其他的可以嘗嘗。”
衛燃痛快的點點頭,接著又扭頭看向身後的穗穗,“進來坐坐?”
穗穗對此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屁顛顛的跟著衛燃走進了這間並不算大的小店兒,隨後便一臉驚奇的說道,“這裡還賣嘎巴菜呢1
“可不”
衛燃看著牆上用繁體字寫就的菜單,開心的說道,“老板,再給我來一碗嘎巴菜吧1
聞言,門口那老板立刻用兩人聽著費勁的客家話招呼了一聲,很快,裡間的廚房裡便有人同樣應了一聲。
沒過多久,一個看著同樣能有五六十歲的大叔便端來了一大碗熱騰騰的嘎巴菜。
僅僅隻是聞了聞蒸騰的香氣,明明已經吃飽了的穗穗便不由的搶走了給衛燃準備的勺子。
那上菜的大叔見狀笑了笑,走回裡間,給衛燃又取來了一把勺子。
“這味道跟咱們在津門吃到的味道差不多呢”穗穗隻是吸溜了一口湯便驚奇的說道。
“我都懷疑這家店老板是津門人了”衛燃說話的同時,也任由穗穗湊過來,在他手裡拿著的燒餅上咬了一小口,順便還叼走了兩片香腸。
“可不”
吃的腮幫子都鼓起來的穗穗含糊不清的回應道,“這燒餅比咱姥姥他們村兒的燒餅鋪不差多少了,可惜沒有炸魚,要是夾炸魚肯定更好吃。”
“知足吧你”衛燃笑著說道,“想吃炸魚至於跑這麼老遠嗎?”
“也是”穗穗打了個飽嗝,“等下吃完了要不要去101看看?”
“你能走的動?”衛燃一邊吃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
“算了,嗝——明天,明天再去。”穗穗借坡下驢的犯起了拖延症。
一勺一勺,一口一口的吃完了碗裡的嘎巴菜和手裡的燒餅夾腸,衛燃打了個飽嗝說道,“不行,咱們不能再吃了,而且得買點健胃消食片才行。”
“我剛剛看對麵好像就有藥店”穗穗指著外麵說道。
“走吧”
衛燃說著丟下幾張提前換的台幣,和那老板打了聲招呼,拉著同樣吃撐的穗穗,如願以償的穿過馬路走向了那家長命藥局。
都不等進門,他便看到,這藥局的招牌上,繪製著一隻五彩斑斕振翅欲飛的大鸚鵡,那鸚鵡尖利的爪子上,還抓著一把金色的長命鎖。
腳步不停的走進這看起來很有年頭的藥局,不過五六十平的麵積,正對著大門的是個u形的玻璃櫃台,在這三麵櫃台的中間,卻支著一張麻將桌。
此時,正有三位看起來五六十歲,身上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正陪著坐在上首位的一位同樣穿著白大褂的老奶奶打著麻將。那老奶奶的手邊,還放著一杯奶茶和半包香煙。
這位老奶奶雖然滿頭銀發,但卻神采奕奕而且收拾的格外乾淨利落,尤其她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副聽診器。顯然,她雖然早就過了退休的年齡,但卻仍然還在行醫呢。
在這熱鬨的麻將桌後麵,在那u形的櫃台內側,正有個看著頂天了也就二十歲出頭兒,臉上戴著個碩大眼鏡的姑娘,正一本正經的紮著馬步,同時嘴上不停的用帶著摩托車口音的漢語磕磕絆絆的念叨著,“梔子乾薑治心煩,身熱不去瀉又添。寒熱並用分上下,分上下分.”
“清熱溫寒一方肩”
那背對著年輕姑娘的老奶奶忙裡偷閒般的提醒了一句,順手又丟出了一張牌,接著還無縫銜接的換上衛燃和穗穗聽不懂的客家話說了一句什麼。
“哦”
那姑娘苦著臉應了一聲,抽了抽鼻子重複道,“梔子乾薑治心煩,身熱不去瀉又添。寒熱並用分上下,清熱溫寒一方肩。”
“通脈四逆湯”那老奶奶等身後的姑娘重新背誦完,這才不急不慢的又換上衛燃和穗穗能聽懂的話說了一句。
“嘿嘿,這個我會1
那紮馬步的姑娘傻樂了一下,再次抽了抽鼻子自信的背誦道,“通脈四逆草附薑,加重劑量另名方。手足厥逆吐利甚,脈搏不出急回陽。”
恰在此時,其中一個正在打牌的阿姨用衛燃和穗穗聽不懂客家話問了句什麼。
和身後同樣在看熱鬨的穗穗對視了一眼,衛燃開口問道,“有沒有健胃消食片?有點吃撐了。”
“大路仔?”另一個阿姨饒有興致的用他們勉強能聽懂的普通話問道。
衛燃笑著點點頭,“過來玩的。”
“阿妹1
另一個臉上貼著好幾張紙條的阿姨吆喝了一嗓子,那個正在蹲馬步的姑娘立刻興高采烈的應了一聲,隨後又齜牙咧嘴的站直了腰活動一番,這才屁顛屁顛的幫忙找到了衛燃需要的藥品。
“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那老奶奶用帶著些許津門大麻花口音的漢語問道。
和身旁的穗穗對視了一眼,衛燃笑著答道,“冀省,京津冀的那個冀。”
“祝你們在這裡玩的開心”這老奶奶慈眉善目的送出了一句祝福,隨後又扭頭說道,“阿妹呀,不要收錢啦。”
“哦1那個戴著碩大眼鏡的姑娘傻裡傻氣的應了一聲,把剛剛取來的藥遞給了衛燃,眉開眼笑的說道,“免費送你們的,祝你們在這裡玩的開心。”
不著痕跡的掃了眼這姑娘穿著的緊身t恤脖頸處,隱約凸起的長命鎖輪廓,衛燃接過藥的同時遞過去一張紙幣,笑著說道“好意心領了,錢還是收下吧。”
“謝謝1
這姑娘不等那老奶奶開口,便麻利接過了衛燃遞來的紙幣揣進了兜裡,這還不算完,緊接著,她又打開了收銀機抽屜,數出找零遞給了衛燃。
“算小費吧”衛燃笑著說道。
“謝謝!一看你和姐姐就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祝你們百年好合1
這姑娘嘴裡一邊冒著不重樣的吉祥話,一邊順理成章的將那一把找零也揣進了自己的兜裡。
“學到了,原來還可以這樣。”在一邊看的歎為觀止的穗穗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聞言,衛燃笑了笑,卻並沒有過多的停留,隻是道了聲謝謝,便一邊往外走,一邊撕開藥盒包裝,拆出幾片消食片塞進了穗穗的嘴裡,接著又拆出來幾片丟進了自己的嘴裡,毫無留戀的走出了這間藥店。
“那個老奶奶就是你想見的人吧?”直等到兩人快走回酒店門口,跟在衛燃身後的穗穗突兀的用俄語問道。
“你怎麼知道?”衛燃笑著用俄語回應道。
“咱哥倆什麼關係,我還能不了解你?再說了,你總不能是衝著那個眼鏡妹去的吧?”
沒個正形的穗穗得意的哼哼了一聲,卻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趕在衛燃開口解釋之前換了個話題,“明天怎麼安排?”
“聽你安排”
衛燃將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笑著給出了回答,“我想看的都已經看到了,剩下幾天都聽你的安排。”
“先回房間消化消化食兒,晚點兒咱們去101上麵看夜景1穗穗同樣勾著衛燃的肩膀做出了決定。
走進酒店大廳之前,衛燃最後回頭看了眼長命藥局的方向,隨後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和穗穗一起走進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