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第1298章朋友的好意
在眾多村民和衛燃這個外來者的忙碌中,點燃了兩棟木刻楞房子的大火總算被勉強撲滅,這些村民也將第二輪爆炸中受傷的四五個村民全都抬到了路邊。
恰在此時,一輛印有紅十字的廂貨卡車和一輛同樣畫著紅十字的麵包車一先一後拉開大概百十米的距離也開進了村子,嘎吱一聲停在了被撲滅的火災現場邊上。
“嘩啦”一聲,麵包車的車門被人從裡麵拉開,一個裡麵穿著迷彩服,外麵穿著一件沒有係扣子的白大褂,頭上還戴著一頂鋼盔的女醫生第一個從裡麵鑽了出來。
緊隨其後,又有四個同樣打扮的姑娘和兩個看著能有三十多歲,手裡分彆拎著rg發射器和工具箱的男人鑽了出來。
“有人受傷沒有1
那最先出來的女醫生用掛在腰間的一個小號高音喇叭喊了一嗓子,“傷員在哪1
“瑪爾塔來了!快來這裡!有幾個人受傷了1
人群裡,有人驚喜的喊了一聲,這些剛剛正在滅火的村民也嘩啦一下讓開了一條通道,讓出了那幾個傷員。
見狀,原本已經準備取出醫療箱的衛燃古怪的看了眼那個快步跑過去的女醫生,悄無聲息的退出人群,閃身鑽進了庫德利克老爺子的家裡。萬幸,這老爺子並沒有受傷。
“孩子們都沒事”
衛燃挨著對方坐在了紅磚台階上,摸出煙盒之後朝對方遞了遞,“要來一支嗎?”
“這可太好不過了”
庫德利克笑著接過煙盒,從裡麵抽出一支叼在嘴裡,任由衛燃用打火機幫他點燃了香煙。
“我都很久沒有買過煙了”
庫德利克噴雲吐霧的說道,“這裡的日子太艱難了,買一包煙的錢足夠買來我和孩子們一整天的麵包了。”
聞言,衛燃同樣點燃了一顆香煙叼在嘴裡,沉默片刻後問道,“庫德利克先生,你們這裡經常遭到這樣的襲擊嗎?”
庫德利克老爺子歎了口氣,“最近前線一直在打仗,那些混蛋會隨機偷襲周圍的村子來牽扯前線的注意力,順便也為了看看哪個村子裡藏著他們的敵人或者準備供應到前線的物資。”
“您真的不考慮帶著孩子們搬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嗎?”衛燃在繚繞的煙霧中再次問道。
在手機的手電筒光芒中略顯警惕的看了眼被黑暗籠罩的衛燃,這老人最終搖了搖頭,“不用了,這裡的日子雖然艱難,但還能活下去。”
“好吧”
衛燃明智的掐滅了自己的好心,他已經從這老人剛剛那一瞬間的警惕中看出來,他並不相信自己,而且他也確實沒有理由相信自己。
那麼這個老人在防備什麼呢?近乎下意識的,他便想到了那倆孩子。
這老爺子不會把自己當人販子了吧?
衛燃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但很快,他卻暗暗歎了口氣,亂世的人命如草芥,這老爺子如此警惕倒也無可厚非。
對於他來說,自己的父親生前如何其實早已不再重要,該怎樣保護好那兩個孩子相對安全的長大,對於他來說才是重中之重。
這裡雖然緊挨著戰場,但有周圍村民的幫襯,就算再艱難總能活下去。
想讓這個老人對衛燃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放下戒備,將自己和孩子的命運交給這樣一個或許隻是暫時被愛心衝昏了頭腦年輕人,這個老人怎麼可能敢賭,賭衛燃不會把他的孩子賣掉換錢?
在略顯尷尬的沉默中,這一老一少唯一的交流,也就隻剩下了明滅不定的煙頭閃爍的紅光。
幾乎就在衛燃抽完了這顆煙的功夫,皮亞托夫和他的妻子也各自拎著兩個藤條籃子走進了院子。在這夫妻倆的身後,還跟著那倆讓庫德利克老爺子格外擔心的小家夥。
直等到這老爺子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這倆小孩子沒事,他才徹底鬆了口氣,放心的任由皮亞托夫的妻子領著孩子們暫時離開,也任由衛燃和皮亞托夫將他攙扶到了桌邊重新坐下。
將帶來的一盞充電台燈擺在桌子中間,皮亞托夫先從籃子裡端出來幾樣小菜和切好的列巴以及裝在保溫桶裡的紅菜湯,隨後又從懷裡抽出了一瓶伏特加擰開,給一並帶來的三個杯子各自倒滿。
“老爹,維克多,我隻陪你們喝一杯,等下還要去給伊萬家幫忙呢。”
皮亞托夫端著酒杯說道,“他家的房子雖然火已經撲滅了,但是房子裡還有很多沒有燒壞的東西沒搬出來呢。”
“他家的情況怎麼樣?”
庫德利克老爹同樣端起杯子和對方碰了碰問道,“如果沒地方住,我這裡應該還能住下些人。”
“隻是房子被燒壞了屋頂,人也受了些傷。”
皮亞托夫和衛燃也碰了碰之後一飲而儘,咬牙切齒的解釋道,“那些混蛋和之前一樣,丟下來的又是燃燒彈,他們非要把我們村子全都燒光,把我們都趕走不可。”
“去忙吧,你們也注意安全。”庫德利克老爺子說完歎了口氣,也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荊
“老爹就拜托伱照顧了,我晚點過來。”皮亞托夫等衛燃也喝下了杯子裡的酒之後囑托道。
“放心吧”衛燃鄭重的應了一聲。
目送著皮亞托夫離開,庫德利克老爺子一邊給衛燃和自己的杯子重新倒上酒一邊說道,“年輕人,不如和我講講我父親的事情吧,皮亞托夫說你是個很有名氣的曆史學者,你對我的父親有多少了解?”
“了解不是太多”
衛燃重新和對方碰了碰杯子,守著那盞小小的充電台燈釋放的冷冽燈光,和這老爺子一邊喝,一邊從被發現的那件滴膠“藝術品”和那根12星的反坦克槍槍管開始。
仔細的講著亞曆山大先生的委托,和他的所有“調查”發現,講他去過的那片森林,以及森林裡那兩片廢棄的遊擊隊營地,還有維尼亞政委等人的墳墓,和他“推測”出來的那些戰鬥經曆。
“這麼說我的父親還是個戰鬥英雄?”庫德利克捏起兩片香腸丟進嘴裡,一邊嚼一邊饒有興致的問道。
“當然1
衛燃理所當然的答道,“他是當之無愧的英雄,唯一遺憾的是,他不是以近衛第二騎兵師前線政委的名義被記錄在檔案裡的,而是以一名遊擊隊員被記錄,被授予勳章和榮譽的。”
“這可不算什麼遺憾”
庫德利克自顧自的又倒上了一小杯酒,“在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對於英雄的崇拜是非常純粹的,可不管他是來自哪的英雄。軍隊、警察、遊擊隊,還有工廠,那些獲得榮譽的人都會被大家喜愛和崇拜。”
“您當時肯定也是大家喜愛和崇拜的英雄吧?”
衛燃端著酒杯問道,“我聽皮亞托夫說,您曾是獲得過勞動光榮勳章的煤礦工人呢。”
“我獲得的是二級勞動光榮勳章”
庫德利克老爺子仿佛年輕了十幾歲一般,語氣自豪的說道,“是礦業部的部長同誌在頓涅茨克的表彰大會上親自把勳章掛在我的胸口上的,當時我還上過報紙呢。”
說著,這老爺子敲了敲那木頭箱子,“我現在都還留著那份報紙呢,小夥子,你要不要看看?”
“當然1
衛燃放下杯子點了點頭,他能聽出來,這老爺子平時肯定很寂寞,在這緊挨著前線,每天都活在恐懼中的村子裡,大概也不會有人有心情聽這樣一位老人回憶他最自豪的那些曾經。
聞言,庫德利克老爺子立刻放下杯子,再次摸出鑰匙打開了那個上鎖的木頭箱子,在裡麵一陣翻找之後,取出了一個木頭相框,用袖子認真的擦了擦之後遞給了衛燃。
這相框裡保存著一張被折疊成四分之一大小的報紙,其上的頭版頭條便是在五一勞動節對勞動模版進行表彰的報道,其上還有一張並不算太清楚的照片。
“這個就是我”
庫德利克老爹用餐叉的另一頭輕輕指了指照片裡靠右的一個年輕人,神采奕奕的說道,“那是我36歲的時候,除了那枚勳章,煤礦還獎勵了我一輛車子。”
“就是外麵那輛嗎?”衛燃指了指頭頂。
“對”
庫德利克點點頭,得意的說道,“它是個可靠的老同誌,去年春天的時候小焦妮婭得了闌尾炎,我就是開那輛車把她送到市裡的醫院的。”
“您也是個可靠的老同誌”衛燃笑著說道。
“在你們那裡,還在用同誌這樣的稱呼吧?”
庫德利克重新端起酒杯,先和衛燃碰了碰,又和桌子上放著的那把手槍碰了碰,“我們這裡已經很少有人這樣稱呼彆人了。”
“確實還在用”
衛燃端起杯子同樣碰了碰那把手槍,“在我們那裡,在非常正式的場合,那是比先生或者女士更有凝聚力也更平等的一種稱呼。”
“曾經我們這裡也是”
庫德利克在感慨中放下了酒杯,“曾經的頓涅茨克是多麼繁榮啊,那些煤礦工人都爭著做最苦最累的工作,都想做勞動模範。
可再看看現在,嗬!大家都在忙著打仗,可俄羅斯人和烏可爛人又有什麼區彆?烏可爛人多張了一雙手還是俄羅斯人多長了一條腿?”
“大家確實都一樣”說這話的,卻是個從門口傳來的女人聲音,“但是烏可爛人的腦子裡多了很多臟東西”。
等到衛燃回頭的時候,也一眼認出來,從外麵走進來的,恰恰是曾經在招核給自己做過幾天翻譯的瑪爾塔。
“好久不見,維克多先不,還是稱呼你為維克多同誌吧。”
瑪爾塔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桌邊,自來熟似的挨著庫德利克老爺子坐下,隨後將帶來的血壓表放在桌子上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