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不等衛燃也抽完那根重新點燃的雪茄,菲爾和尤裡安也重新談好了停戰協議。
這內容不出預料的簡單直接,物資分配從按照小頭兒數量改為按照大頭兒數量,除此之外,剛剛住進來海蒂和斯皮爾獲得了西班牙國籍。
相應的,或許是因為衛燃的提醒,尤裡安也特彆指出,無論是誰,一旦有人試圖搶奪他的武器或者霸占公共物資以及個人物品,他都有權利開槍殺死對方。
“我覺得我們應該把這些條款寫下來,然後貼在什麼地方。”
菲爾格外認真的提出了他的建議。
尤裡安這個嚴謹的德國佬竟然也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抬手指著一個櫃子,換上德語說道,“那裡有一張地圖,我們可以把約定的內容寫在地圖背麵。”
見這倆“談判代表”都看向自己,原本正在看熱鬨的衛燃慢條斯理的站起來,打開櫃子翻出了第一幕裡他還在上麵塗鴉過的那張地圖,以及附帶的一根紅藍鉛筆,隨後又將充當手術桌的床頭桌子搬回來,將椅子腿兒重新插在牆邊的固定環裡免得亂動。
等他收拾完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將地圖鋪上去的時候,菲爾拿起那支粗大的紅藍鉛筆看了看,用拉丁語問道,“尤裡安先生,這裡隻有這支筆嗎?”
見尤裡安攤攤手,衛燃暗歎了一番金屬本子果然有“先賤之明”,取出鋼筆放在桌子上說道,“我猜你們肯定需要一支更加正式的筆,不過用完之後記得還給我,它是我的幸運物。”
“謝謝1
菲爾立刻眉開眼笑的接過了鋼筆,將他和尤裡安仔細商討出來的條款,用英語和拉丁語以及德語三種文字,一條一條的寫在了地圖的背麵。
“最後一條約定是關於信號槍和信號彈的”
尤裡安提議道,“在能看到太陽或者星星、月亮的天氣裡,隻要聽到有飛機飛過的聲音,我們必須打出一發信號彈。”
“無論是英國飛機還是德國飛機”菲爾補充道。
“當然”
尤裡安點點頭,“不如就讓維克多機長先生擔任這份工作吧,我相信他是位足夠公正的紳士。”
“我沒意見”
菲爾說完,將他和尤裡安商討的結果翻譯成英語告知了衛燃,而尤裡安等他說完之後,也同樣把這件事翻譯成了德語複述了一遍,並且讓他親自用英語和德語將這最後一條寫了下來。
最後三人在最下角各自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菲爾又最後補充了一個格外精確的日期1940年9月16日。
不僅如此,在這每一條條款的下麵,還留出了足夠的空間,顯然,是準備等海蒂和斯皮爾醒過來之後,問問他們的母語是什麼,讓他們寫下約定內容並且簽字呢。
這雖然聽起來麻煩而且有些“形式化的兒戲”,但對於此時這座狹小的浮標來說,這些臨時性的“法律”卻是徹底撕破臉之前,避免矛盾最好的辦法。
至於剛剛明明得到了斯皮爾的武器卻為什麼不選擇殺了尤裡安,衛燃隻是不想徒勞的試圖改變曆史,至於菲爾嘛
或許他有著醫生的道德約束不會對傷員開槍,或者隻是不想在獲救之前做無意義的對抗,又或者,可能隻是不恥於那麼做罷了。
畢竟,這浮標裡的人最後結局如何,其實全看是德國人的救援飛機先發現他們,還是英國人的救援飛機先發現他們而已。
所以在救援趕到之前,這些屬於天空的飛行員們用陸軍的方式廝殺根本就沒有意義。
更何況,如果能俘虜一個敵國飛行員的話,可是一大筆功勞——即便尤裡安大概也這麼想。
但對於海蒂和斯皮爾卻不是這樣了,他們兩人全都背著殺害德國鏈狗或者德國燈塔看守乃至巡邏隊成員的命案,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德國人抓到的。或者說,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和必要殺死尤裡安。
衛燃暗自分析局勢的功夫,菲爾卻已經將這張寫滿了約定條款的地圖用地圖包裡的大頭針釘在了緊挨著出入口的櫃子門上。
“菲爾,接下來是口頭約定。”
尤裡安直到這個時候才點燃了他的那半支雪茄,“我們需要有人去頭頂站崗,隨時注意觀察天氣狀況以及能不能看到海峽任意一側的陸地。”
“你有什麼建議?”菲爾用拉丁語反問道。
“我和那個猶太男人都受傷了”
尤裡安坦然的給予了在場所有人足夠的信任,“所以就由你和維克多來負責站崗怎麼樣?當然,如果那位女士蘇醒之後身體狀況不錯的話,她也可以算一個。”
“沒問題”菲爾痛快的應承下來,隨後將其翻譯成了英語轉述給了其實聽得懂拉丁語的衛燃。
“我沒意見”衛燃直到這個時候才點點頭應下了這份工作。
“維克多,我能繼續用用你的鋼筆嗎?”菲爾追問道。
“當然”
衛燃再次點點頭,“你想繼續和尤裡安先生約定些新的規矩嗎?比如打掃衛生的值班表什麼的?”
“當然不是”
菲爾笑了笑,“我想給我的妻子寫一封信,萬一我們被德國人俘虜了,說不定尤裡安先生願意幫我把這封信送到英國,送到我妻子的手裡。”
“你可真是個好丈夫”衛燃笑著說道。
“當然”菲爾得意的說道,“我還會是個好父親的,我和我妻子正準備生個孩子呢。”
說完這句話,菲爾又換上了拉丁語,詢問尤裡安這浮標裡是否能找到可以拿來寫信的東西。
聞言,尤裡安根本就沒有細問,伸手打開了不久前讓衛燃幫忙抬到床頭的無線電台,打開上麵的蓋板,從裡麵拿出了一個活頁的電報本遞給了菲爾,“這些紙可以嗎?”
“當然,謝謝。”
菲爾禮貌的道謝之後接過電報本,卻也沒有走遠,直接坐在了尤裡安的床邊,一番思索之後開始了寫起了準備給他妻子的家書。
“你在寫信?”靠著床頭的尤裡安嘬了一口僅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雪茄,詢問的同時,還摸出一包德國香煙丟給了菲爾。
“給我的妻子寫信”
菲爾接過香煙點燃了一支,用拉丁語介紹道,“她是個護士,我們三年前結婚的。”
“我也結婚了”尤裡安噴雲吐霧的說道,“她是個音樂老師,明年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這可是個好消息”
菲爾索性停下了筆,眉飛色舞的問道,“你們給未出世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嗎?我和我的妻子也準備生一個孩子了,我們都已經把名字想好了。”
“想好了”
尤裡安笑著點點頭,“如果是個男孩,就叫阿提拉,如果是女孩兒,就叫她巴巴拉。”
“我也給我未來的孩子想好名字了”
菲爾笑著說道,“如果是個男孩的話,就叫他威廉,那是我哥哥的名字。如果是個女孩兒,就叫她瑪格麗特,和英國的小公主同樣的名字。”
“菲爾,你剛剛是不是提到了威廉?”一直在旁邊偷聽的衛燃用英語問道。
“對”
菲爾點點頭,“是我的哥哥,他叫威廉,怎麼?你也認識叫做威廉的人嗎?”
“我的上一任領航員就叫威廉”
衛燃信口胡謅了一句,就著話題用開玩笑的語氣追問道,“你的哥哥是做什麼的?”
“他是個消防員”
菲爾介紹道,“戰爭之前他就是個消防員了,尤裡安先生往倫敦丟下的炸彈引起的大火,都是他和他的同伴們負責撲滅的。”
聞言,衛燃壓下心頭的好奇沒有繼續問下去,隻是站起身指了指頭頂說道,“你們繼續聊,我上去看看。”
“你要上去嗎?拿著這個”
尤裡安雖然聽不懂英語,但卻看懂了衛燃指著頭頂的手勢,探手從枕頭下麵掏出個望遠鏡遞了過來,同時不忘說道,“記得帶上信號槍。”
“好的”
衛燃說話間接過了望遠鏡掛在脖子上,隨後又拿上信號槍和兩發信號彈,繞過了斯皮爾的吊船,攀著梯子爬上了浮標甲板。
看了眼周圍的夜色和濃厚了許多的霧氣,衛燃根本就沒有舉起手裡的望遠鏡,隻是將機槍手康納的屍體仔細的翻了翻。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康納屍體的靴子裡,準確的說,是在被靴子包裹著的褲腿裡側的羊毛襪子上,竟然彆著一支k手槍。
不動聲色的將這這支小手槍揣進了自己的兜裡,他又將康納的另一支靴子脫下來仔細檢查了一番,並且順利的在這隻腳的襪子裡發現了四根小拇指大小的金條。
毫無疑問,無論這支德國小手槍還是這四根小金條,都不可能是英國轟炸機機槍手康納的私人物品,顯然,它們全部來自精明的斯皮爾。
掂了掂手裡的金條,衛燃將其揣進了自己的兜裡。隨後走到了另一邊的甲板,準備去斯皮爾和海蒂的充氣筏子上繼續找找,看看還藏了什麼東西。
隻不過,當他走到梯子邊的時候卻發現,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那個橡皮筏子竟然已經不見了。
不是,這浮標就這麼討厭橡皮筏子嗎?這都已經是第二個離家出走的充氣筏子了吧?
衛燃喃喃自語的嘟囔了一番,轉身鑽進了瞭望塔,關上兩側的艙門又回到了浮標裡麵。
“外麵的天氣怎麼樣?”尤裡安第一個問道。
“霧氣變大了,現在什麼都看不到。”衛燃如實答道。
“這麼說海上的風已經停了”尤裡安從衛燃彙報的天氣狀況裡分析到了對他有利的一麵。
“維克多,你也休息一下吧。”仍在油燈下寫信的菲爾說道,“我來值夜吧”。
“那就麻煩你了”
衛燃說著,已經脫掉靴子,爬到了海蒂頭頂的上鋪,躺下的同時說道,“如果那位女士或者那個猶太人醒了,記得叫醒我。”
“到時候我會叫醒你的”
菲爾頭也不抬的做出了承諾,隨後又換上拉丁語說道,“尤裡安先生,你也休息一下吧,這有助於你的傷口愈合。”
“我困了會睡的”尤裡安心不在焉的應承了一聲。
見狀,菲爾也沒有繼續說些什麼,起身爬到了尤裡安的上鋪,靠著牆壁繼續寫著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用上的家書。
這一夜,衛燃睡的並不算多麼踏實,因為就在他睡著之後沒多久,這座浮標也開始了越來越劇烈的搖晃。
恍惚間,衛燃睜開了眼睛,隨後便發現,對麵上鋪的菲爾已經睡了,倒是他下鋪的尤裡安,正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拿著那支屬於衛燃的鋼筆,在活頁電報本上刷刷刷的寫著什麼。
見狀,衛燃笑了笑,隻是掃了眼被他掛在床頭的腕表,隨後便放心的閉上了眼睛,這才淩晨四點左右,距離天亮還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