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下去吧。”
斯皮爾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抱了抱海蒂,隨後又回頭看了眼衛燃,接著說道,“我正好想和維克多先生聊一聊。”聞言,海蒂下意識的看了眼衛燃,最終點了點頭,獨自走進了瞭望塔裡。
直到海蒂的身形徹底消失在瞭望塔裡,斯皮爾才看向衛燃,“維克多先生,我們能聊聊嗎?”
怎麼都和我聊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同時卻關上了身後的瞭望塔艙門,“你想聊什麼?”
“海蒂剛剛和你說了什麼嗎?”斯皮爾直來直去的問道。
“說了些事情”
衛燃走到對方身旁,突兀的換上了希伯來語說道,“她坦白了把無線電丟進海裡的事情。”
“你會希伯來語?”斯皮爾在短暫的愣神之後,同樣換上了希伯來語問出了新的問題。
“都說了,我是個語言學家。”衛燃攤攤手說道。
“我以為你在開玩笑的”斯皮爾搖了搖頭。
“確實是在開玩笑”衛燃再次攤攤手,“其實我也是猶太人。”
“你說什麼?”斯皮爾這次的驚訝反倒更加濃厚了些,“你也是猶太人?”
“信不信由你”衛燃無所謂的說道。
“好吧”
斯皮爾在短暫的驚訝過後也恢複了平靜,略顯無奈的說道,“我已經猜到海蒂會和你們坦白這件事情了,那麼維克多先生,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和海蒂。”
“總要有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不是嗎?”衛燃模棱兩可的說道。
“是我讓他把電台丟出去的”
斯皮爾坦然的說道,“這對我們都好,如果讓那個該死的德國人聯係上救援隊,我們都彆想活下來。”
“你和海蒂或許不會”
衛燃直白的說道,“但我和菲爾可說不定,我們是飛行員,我們的價值遠比你們更高,至少可以得到戰俘的待遇,如果能及時得救,即便是德國人也不錯。”
“飛行員的價值?”
斯皮爾臉上露出一抹早有預料的無奈表情,“所以這也是你和菲爾先生沒有殺死尤裡安的原因?”
“你讓留下來隻是為了聊這些的?”衛燃故意叫停了這個毫無意義的話題。
“當然不是”
斯皮爾看著海麵上被微風攪動的濃霧,前言不搭後語的說道,“東北風變小了,很快,這條海峽的洋流就會恢複原本的樣子,會從西南流向東北,會把我們推回到法國的海岸線上。
除了尤裡安先生會得救,我們都會被德國人抓到,相信我,維克多先生,你和菲爾先生不會享受到你們以為的戰俘待遇的。”
“你想說什麼?”衛燃不置可否的問道。
“讓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斯皮爾轉過身說道,“一筆能讓我們所有人都活下來的交易。”
“你想殺掉尤裡安?”衛燃幾乎肯定的問道。
斯皮爾坦誠的點點頭,“我們的利益一致不是嗎?隻要殺掉他,我有辦法讓我們所有人更快的抵達英國。”
“也為了你能獨占那些藥品?”衛燃的話語愈發的直白。
聞言,斯皮爾無所謂的笑了笑,“如果你這麼想的話,大可以在殺掉尤裡安之後,把剩下的那些藥品丟進海裡,甚至把我丟到海裡都沒關係。”
“為什麼?”衛燃狐疑的看著對方。
“我隻是想讓海蒂活下來”斯皮爾咬咬牙,“她必須活下來,我們她已經有我的孩子了。”
“你說什麼?”衛燃錯愕的看著對方。
“她一直在瞞著我這件事情”
斯皮爾臉上露出了幸福之色,“她以為我還不知道呢,但其實她的妹妹早就告訴我了。”
這衛燃一時間竟然有些大腦思維邏輯陷入混亂的錯覺。
“所以我必須讓她活著抵達英國”斯皮爾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惜一切代價。”
“包括海蒂的妹妹?”衛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選擇了直視對方的眼睛。
“什麼?”斯皮爾愣了愣,不解的看著衛燃。
“說說凡妮莎的事情吧,她是怎麼和你們分開的?”衛燃直來直去的問道。
“凡妮莎的事情我很遺憾”
斯皮爾歎了口氣,“我也不清楚她為什麼割斷了避免我們失散的繩子,我和海蒂在阿河的入海口找了很久,後來我們的氧氣實在是不夠用了,我才強製帶著海蒂離開的。”
“她割斷了繩子?”衛燃狐疑的看著對方的眼睛,他竟然沒能聞到謊言的臭味。
“我猜她大概是想給我和海蒂創造逃出去的機會吧”
斯皮爾的語氣中出現了一絲絲的不確定和傷感,“當時岸上的追兵太多了,那些維克多先生,你那是什麼眼神?你在懷疑我?”
“難道你不值得懷疑嗎?”衛燃神色如常的反問道,“剛剛你自己說的,你不惜一切代價。”
“我遊在我們三個人的最前麵1
斯皮爾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解釋道,“我怎麼繞過海蒂割斷凡妮莎的繩子?而且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就因為我是個猶太人?”
“我無法判斷你說的是真是假”衛燃後退了一步攤攤手,“而且我也不在乎真相是什麼。”
“所以我們要合作嗎?”
斯皮爾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怒氣問道,“如果我們能在中午之前殺掉那個德國飛行員,我就有這個自信讓所有人在明天一早之前抵達英國1
“你哪來的自信?”衛燃平淡的問道。
“天氣給我的自信1斯皮爾壓抑著音量給出了回答,“所以要合作嗎?哪怕在抵達英國之後,在上岸之前殺掉我都沒關係。”
“我不想這麼快回答你的這個邀請”衛燃指了指頭頂,“在天氣變遭之前。”
“天氣很快就會變遭了”斯皮爾抬頭看著被濃霧遮掩的天空,語氣中的焦急也無法掩飾的一絲不漏。
“你在擔心什麼?”
“我在擔心明天的天氣”
斯皮爾用力喘了口氣,像個預言家似的說道,“明天中午前後,天氣就會變好,而且未來幾天都會是好天氣。
頭頂德國人的轟炸機隊會變的和以前一樣多,海水也會重新流向東北方向。
我們我們也會被送回法國。”
“你怎麼”
“維克多先生,能把你的鋼筆借我用用嗎?”
斯皮爾似乎放棄了說服衛燃的打算,反而提出了新的請求,“早飯前我見尤裡安先生把鋼筆還給你了,請借給我用用可以嗎?”
“最後一個問題”衛燃說話的同時,已經借著衣服口袋的掩護取出了鋼筆。
“問吧”
“你的計劃裡,尤裡安必須死嗎?”衛燃認真的用希伯來語問道。
“我的計劃能百分之百把我們所有人,包括這座浮標送到英國的海岸線,你覺得他不會阻止嗎?”斯皮爾反問道。
“我會找機會問問尤裡安願不願意去英國住一段時間”
“他是個高傲的德國貴族,比任何你知道的德國容克貴族都要傳統、死板和高傲的貴族。”
斯皮爾哼了一聲,“你的提議還不如讓他含著我的老二自殺。”
“你對他似乎很了解?”衛燃說這話的時候,也將手裡的鋼筆遞給了對方。
“我的祖父曾是容克貴族的商業管家”
斯皮爾接過鋼筆的同時厭惡的說道,“他們身上那讓人作嘔的傲慢,我就算被丟進瑞典人醃製鯡魚的木桶裡都能聞到1
再次用力喘了口氣,斯皮爾說道,“維克多先生,謝謝你的鋼筆,既然你需要時間考慮,現在請讓我自己待一會吧。”
沉默片刻,衛燃乾脆的轉身走進了瞭望塔,卻在關上艙門之後,並沒有急著下去。
他不知道此時坐在甲板邊緣用鋼筆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寫畫畫的斯皮爾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又是假的,就好像那個猶太人已經把自己的心藏在了周圍觸手可及卻又不可及的濃霧裡一樣模糊不清。
恰在此時,浮標內部也傳來了菲爾的聲音,“好吧,尤裡安先生,這些香煙是你的了,這一局你贏了。”
“謝謝”
尤裡安用拉丁語回應了一聲,隨後換上了德語,朝剛好下來的衛燃招呼道,“維克多,你下來的正好,馬上就要開始新一局了,你要參加嗎?或者直接去站崗?”
聞言,衛燃神色如常的走過來坐在桌邊,端起屬於他的杯子,將裡麵的白蘭地一飲而儘,信心百倍的說道,“這次我可不會那麼早被淘汰了。”
“來試試就知道了”
菲爾一邊洗牌一邊招呼道,“海蒂小姐,你也來參加吧?我們一起把維克多再次淘汰出去,然後他就可以重新回到甲板,把斯皮爾換下來了。”
聞言,海蒂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看了眼衛燃之後也坐在了桌邊疊起來的毯子上。
新的牌局隻開始了不到15分鐘,領航員菲爾懊悔的拍了拍額頭,起身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放在桌子中央的飯盒蓋子裡,“該死的,我的運氣太差了,怎麼全都是爛牌?”
“麻煩你把斯皮爾替換下來吧”衛燃笑著說道。
“下一把我要把你們所有人都送上甲板”菲爾放出一句豪言壯語,這才攀著梯子爬上了浮標甲板。
“他剛剛似乎是故意輸牌的”尤裡安用隻有衛燃能聽懂的德語說道。
“彆這麼說”同樣發現了些貓膩的衛燃矢口否認道,“這是因為我的技術好。”
“確實,你的牌技確實不錯。”尤裡安漫不經心的附和道,就好像剛剛他那句話隻是個無關緊要的玩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