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老夫人發現榻前隻有盛雲昭一人,她坐在地上的小杌子上,腰身筆直,手支著頭,臉上都是疲倦,可如此,也依舊保持著她世家貴婦該有的規矩。
這是她要求了羅氏半輩子,羅氏所做不到的。
而此時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兒子媳婦,以及孫兒孫女都不在,就連自己的貼身嬤嬤也不在。
人在生病的時候,不免心中生出一股悲涼來。
她這一生,挖空心思,殫思極慮的,隻為保住國公府的富貴顯榮,可是到頭來,令自己眾叛親離。
盛雲昭感覺自己的腰都快斷了,隻覺得這一晚太漫長了。
痛苦的動了動腰,一眼就看到老夫人竟然醒了,老眼透著一股淒涼,她一下就清醒了幾分,“祖母,您醒了?”
盛雲昭說著,起身,拿過旁邊準備著的參湯,“您喝點。”
紀老夫人喝了幾湯匙便不喝了,“軒兒呢?”
盛雲昭神色不變,“世子在外麵跪著呢。”
紀老夫人聽了靜默了須臾,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轉而,抬起老眼看向盛雲昭,“孫媳啊,你是不是心中一直委屈,責怪祖母裝聾作啞,縱容軒兒不與你圓房?”
“孫媳不敢……”盛雲昭低垂了眉眼。
哪裡能不怪呢?
她又不是聖人。
這種事,即便是老夫人對府中諸人三令五申的不準亂說,可人的嘴哪裡就能管得住?
她還是成為了一些人嘴裡的笑話。
老夫人卻拉過她的手,“孫媳啊,不是祖母不幫你,而實在是另有原由,這怪不得軒兒……”
盛雲昭想要抽出手來,“祖母,您還在生病,不宜多思……”
簡直就是笑話,都是無辜的,那她呢,她活該嗎?
紀老夫人卻是緊緊握住她的手,“孫媳,你相信祖母,再給軒兒一點時間,他會知道你的好。
軒兒是個長情的人,隻要他的心落在你的身上,到這時你便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盛雲昭心中冷笑,紀軒的確長情,可是這情卻不是對她。
曾經她放下身段,放下自尊,放下禮儀規矩的隻求得到他的回眸。
然而,不過是給了彆人羞辱踐踏自己的機會罷了。
如今來說,她卻不需要了。
“祖母,世子在外跪了一夜了……”盛雲昭輕聲道。
老夫人隻當盛雲昭是聽進了自己的話,滿麵欣慰,果然還是心係孫兒的,滿是妥協的道:“好,你讓他進來吧,你一夜未睡,回去歇息吧,祖母沒事了。”
盛雲昭又客氣了幾句,這才順勢應諾著出了門。
紀軒仍舊如她來時那般,直挺挺的跪在那裡。
風燈搖曳,將他那張俊美的臉晃的明明暗暗,透著一股頹然還有幾分蕭索。
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紀軒的眼睫顫了顫,緩緩抬起眼。
看著盛雲昭的眼神裡是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盛雲昭聲音清冷的道:“老夫人已經醒了,讓你進去……”
紀軒以為會看到她的幸災樂禍,或是奚落嘲諷,然而,她從神色到口吻,平淡的近乎冷漠。
仿佛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