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低語時!
案五朋友
三贖金(上)
“這點兒雨夾雪下的,江陌那膽子是真的大,路麵上鋥亮的,她連腳刹車都不帶,開得都要飛起來——”濕乎乎砸進頭發裡的雨雪冰碴融融地化了黃星駿一腦袋,他揚手接住林宇扔給他的毛巾先在臉上盤了兩下,搭眼瞥見他胳膊底下的文件夾,“誒林林,顧隊不是說跟高局也碰一下,我看老爺子的車還沒回啊?”
“林你大爺的林……讓你叫得這麼惡心呢。”林宇打從警校搭夥那會兒就聽不得黃星駿膩膩歪歪地叫他小名兒,反手抽出一份兒卷宗複印件甩在他臉上,一臉牙疼地側身躲開“顧隊剛接了個電話,高局返程路上車子打滑卷進連環追尾的事故裡了,不知道是脖子還是腰閃了一下,好像動彈都費勁,救護車直接把人拉醫院去做檢查,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咱們先開,到時候看看視頻或者電話。”
“你們組現在……基本情況都梳理完了是吧?到現在還沒收到贖金或者什麼亂七八糟條件的電話?”
黃星駿不痛不癢地挨了句罵,抖著剛裝訂上還熱乎的複印紙頁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轉身撅開會議室的玻璃門板,跟翹著二郎腿恭候與會人員大駕的顧形招呼了一聲,摸索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得規整寫得潦草的紙篇,使了點兒力氣砸到正專注彙總兩起案件細節準備緊急會議投屏的小米錄手邊,搓吧著發茬原地咂麼兩下,還是撈開有點兒礙事的椅子,大步湊到小警察跟前坐下“寫的有點兒亂,你拍個照能投屏就行——勒索短信的號碼、內容、照片都收到了吧?能追到i地址什麼的嗎?”
“……啊……”小米錄稍微抬了下眼皮,察覺到魁梧身形帶來的威壓,能耐見長地沒再磕巴,隻是習慣性緊張地哆嗦了一下“虛擬號碼的i地址追查的實際意義不大,單就發來勒索消息的這個號碼,i定在了蘇門答臘……”
黃星駿把頭發搓得“沙啦沙啦”地響,“那是在哪?”
“你管他在哪,真要拿個電話號碼就能把綁匪按住還要你乾嘛……這幾筆狗爬字兒讓你寫的——”顧形拖著椅子滑到小米錄身邊,抖開紙片皺巴著一張臉仔仔細細地捋頭查看,“這個……曹晏,走失位點附近的行車記錄儀拿到了嗎?”
“——在這兒!”江陌耳朵尖,隔著門板就搭上顧形的話茬,推門掀開就絆住腳尖磕絆了一下,隨手把手機扔在會議桌麵往前一滑“內存卡和拷貝的u盤還得一會兒才能送過來,這是派出所那邊怕急用,翻拍發過來的——師父你先遞給小米。”
“我就看一眼……”顧形一撇嘴,抬手打了個響指示意最後擠進會議室旁聽的小羅法醫關門坐下,伸手拎起林宇撂在他眼皮下邊的卷宗文件,卷成一卷在桌麵上輕輕一砸“二組這個陳磬的兒童綁架案已經大概梳理出了紙質版,拋開孩子爹陳悟清、孩子媽——也是還沒見過孩子媽王怡嶸,延遲報警且不配合調查以外,目前疑點主要集中在……陳磬走失當時沒有目擊和監控的線索,實地走訪也沒有留意到發生過異常叫喊爭執或者異常停車的情況。而且綁匪雖然發來了孩子的視頻和照片,但並沒有提出贖金或者特殊的要求——其它細節大夥兒看卷宗。老三呢?你這邊火急火燎地提出要並案調查,先把情況具體說一下。”
“今天下午三點左右接到的走失報案,女孩兒叫曹晏,十歲,中度抑鬱症,失蹤時間不明確,暫時沒有人有價值的目擊線索。接到報案時父母聲明,孩子經常因為性格孤僻家庭不太和睦的原因自己跑下樓呆著不回家,但今天午飯時間本該回家休息吃飯的孩子卻一直聯係不到,家長下樓尋找的時候才發現,這塊女孩兒隨身攜帶的電話手表被人丟在了小區遮陽亭子旁邊的停車位上。物品上沒有生硬扯拽的痕跡,上麵的灰啊、油啊、指紋啊什麼的,基本都被孩子她媽用眼淚抹乾淨了。”
黃星駿接住江陌丟過來的證物袋晃了兩晃,左右示意給正坐在會議桌對角線的小羅法醫和技術員,“這個還有點兒用,稍等啊——江陌,記錄儀的視頻好了嗎?”
“……這個視頻我也是第一次看。路上隻是聽派出所的同事在電話裡粗略描述了一下,但大差不差。畫麵記錄顯示,首先,手表是這個——曹晏主動摘下來的,而且有意識避開周圍人的關注,把它擱在了桑塔納的車輪底下。再者,女孩在脫離畫麵範圍時,沒有明顯受到脅迫的表現,這期間她一直拿著的這本英語輔導書也並沒有掉落在現場以及平常活動範圍附近……所以最初我們更傾向於認為,曹晏主動脫離——也就是待不下去離家出走的可能性,要比失蹤綁架或是遭到拐騙的可能性稍微大了那麼一點。”
“畢竟這孩子家裡情況屬實有點兒混亂,孩子都被折磨出抑鬱症了,父母到現在還在為她生病的事兒時不時地吵一架。而且今天安南社區樓前樓後的街坊鄰居不少,不少孩子在外麵閒逛,家長的警惕性都比較高,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沒什麼動靜,綁架拐騙的難度都不小。”黃星駿撤了半步,抬手把話茬丟給江陌就靠在會議室飲水機旁邊拎了一瓶冰紅茶“……顧及到如果主動離家需要根據孩子的具體情況進行後續追查,所以我讓江陌跟孩子母親深入了解了一下。”
“孩子還沒機會接觸……但單就跟孩子父親曹樺和孩子母親趙小卉的溝通來看,家庭的問題屬實比較大。曹樺和趙小卉都是情緒極其不穩定那一掛的,而且很明顯在警察到達之前,把先前房間裡發生過的一些狀況全部清理了一下,估計家庭矛盾不止是爭吵那麼簡單——”江陌略一點頭,歪著身子虛點著小米錄的筆記本屏幕,手指分開示意幫忙放大“記錄儀上的畫麵稍微有點模糊,考慮到提前確認過孩子身上沒有胎記,而且近期寒假的主要活動範圍都是在家……從手腕和脖子上這兩處淤青來看,不排除有家長施虐的情況存在。不過趙小卉說平時曹樺對她們母女倆還不錯,所以無法認可孩子失蹤跟他們有直接關聯的說法。還有這塊電話手表——”
江陌稍微停頓了兩秒,餘光瞥見無聲旁聽了好一陣子的顧隊長伸手一勾,當即順勢把電話手表的證物袋捯手轉交遞給他“這種兒童電話手表型號不一功能相通,曹晏這個是裝了電話卡的,跟趙小卉的手機a有綁定,通話記錄存儲會自動覆蓋,這塊電話手表是最多可以留存二十條記錄。但現在除了趙小卉催她回家的時候最新的三通電話以外,所有的通話記錄和通訊錄號碼都被清理掉了。所以——”
“抱歉打斷。目前就你們給出的這些案情描述,三組這個案子很明顯要往離家出走後再遇到失蹤或綁架險情的方向上靠過去吧?你們不是收了明碼標價的勒索短信嗎?這跟我們的情況不太一樣吧?”林宇瞥了眼時間,指尖快節奏地在桌麵上點了幾下“說重點,並案總要有關聯吧?不是連著發生失蹤案,家裡親子關係都畸形,就是同一夥犯罪嫌疑人……”
“你看,還急了。這不按照接警出警了解情況的順序跟你交代清楚嘛。”
黃星駿拎著飲料瓶晃悠到林宇的椅背後頭,討人嫌地伸手在他頭頂一劃拉,揚著下頦點了點投影幕布上曹樺收到的那則勒索短信,餘光瞥著眯起眼睛仔細琢磨了一下照片內容就抬起眉毛嚼了下後槽牙的顧形,翻出手機裡保存的照片把下端的角落放大。
“曹晏被綁的這張照片拍得挺草率的,不像陳磬這張,規規矩矩的一張綁架格式照,但也虧著角度不怎麼著調——這兒,右下角伸出來一雙紅色的小棉鞋,側麵還有手繪小老虎的圖案,跟你們二組收到的陳磬這張勒索照片上的棉鞋一模一樣。好像還是,有錢人家搞的私人定製,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