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忠沒有立刻回答。他低下頭，喉結上下滾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難以啟齒。
他幾次張口，卻又猶豫地閉上眼睛。半晌，他緩緩抬起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他不得不做出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一個他曾發誓絕不會輕易選擇的決定。
“新平……”他的聲音低啞，沙啞得如同被風吹散的塵土。“執行第二方案吧。”這句話一出口，他仿佛被猛然抽去支撐，整個人微微一晃，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路新平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定定地看著張誌忠，半是疑問半是震驚“張主任，你是說……放棄電站？”
張誌忠痛苦地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中的那些沉重情緒全部吞咽下去。
然後，他緩緩點頭“在救援人員抵達之前，讓前方所有人員撤離。即便要放棄電站，也必須確保剩餘工作人員的安全撤離。特彆是ctv的采訪團隊，他們為我們了巨大幫助，我們必須保障他們的安全撤離。”
這幾個字從他嘴裡蹦出時，像是用儘了他所有的力氣。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整個指揮中心靜得隻剩下各類設備發出的嗡鳴聲。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誰都不願相信，張誌忠竟然會選擇下達這個近乎自毀的命令。
路新平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他隻是用力點了點頭，迅速轉身離開去安排撤離。
而張誌忠依舊站在原地，沉重的身影被監控屏幕的光映襯得愈發孤獨。
他知道，從此刻起，這場戰鬥，已經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博弈——而代價，將是他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沉重，“一切後果由我承擔。等這件事結束，我會親自向兩位部長請罪。”
路新平急切地說“張主任，不可啊！放棄電站不僅是巨大的經濟損失，這樣一來，王雲飛同誌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張誌忠抬起頭，目光堅定而悲傷“電站毀了可以重建，但人命失去就什麼都沒了。馬上聯係直升機，再次嘗試進入事故區域。如果實在不行，就在附近待命。一旦有機會接應人員，不惜一切代價進行救治。”
路新平將手輕輕覆在張誌忠的肩膀上，聲音裡帶著一絲懇求“老張，我理解你的決定，但請不要完全放棄希望。也許還有轉機……”
張誌忠苦笑著搖了搖頭“那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辦？現在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王雲飛已經犧牲了，巨大的爆炸衝擊波可能已經傷及其他同誌。救援隊還要兩個多小時才能到達。我可以眼睜睜地看著爆炸發生，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逝去。老路，你也要有個思想準備……”
他抬頭望向指揮中心的大屏幕。屏幕上，事故現場的衛星圖像不斷更新，每一次刷新都讓他的心不住地抽疼。
張誌忠知道，接下來的每一分鐘都可能帶來生與死的轉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下達這個可能改變一切的命令。
指揮中心的緊張氛圍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呼喊打破。
“張主任！張主任！”方青舟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一位自稱是裴語遲的助理打來衛星電話，要求與您通話！”
張誌忠如觸電般衝向通信台，聲音因激動而略顯嘶啞“快，接通！”
整個指揮中心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通訊設備上。揚聲器裡傳來一個略顯慌亂但努力保持鎮定的男聲
“總指揮，我是裴語遲老師的助理王英俊。記者證編號g……”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受裴老師委托，向指揮中心彙報現場情況。”聽得出來他的聲音有些緊張。
“總指揮，目前掌握的情況如下
電站遭受了至少三次大規模爆炸，最後一次發生在約15分鐘前。主控製室和兩個發電機組已經完全損毀，其他建築也不同程度受損。
人員方麵，電力人員傷亡嚴重。王雲飛隊長下落不明，他在關閉總電源後，在倒塌的支撐梁引發的爆炸中失蹤。根據現場破壞程度初步判斷，他……他或可能已經犧牲……另外，還有一位同誌失蹤，其他人員均有不同程度受傷，其中三人傷勢較重。裴老師和我們攝製組成員屬輕傷。
設備情況我們采訪用的無人機在爆炸中完全損毀，無法進行空中勘測。但手持攝像機還能使用，可以有限的現場畫麵。
現場電力係統完全癱瘓，我們正在儘力搜集更多信息，但由於現場情況混亂，很多細節還無法確認。
裴老師表示，他和傷勢較輕的三名電力人員可以繼續協助救援工作。請指揮中心儘快給出指示。”
張誌忠緊皺眉頭，追問道“裴語遲同誌現在情況如何？還有多少人能繼續工作？”
“裴老師正在簡單處理傷口，很快就能參加救援。”
王英俊回答，聲音裡透著一絲如釋重負，“目前我們四人，加上受傷較輕的三位電力同誌，共七人可以繼續救援。裴老師負責現場協調，電力人員進行專業操作。”
指揮中心仿佛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線希望。張誌忠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狀態
“王英俊同誌，感謝你的前方最新情況，這很重要……”他的聲音變得沉穩有力，“我們已經製定了救援隊到達前的應急方案。請你們嚴格按照以下步驟執行首要任務是確保所有人員安全。然後，在我們的遠程指導下，啟動幾個關鍵的自動化裝置……”
“明白！”王英俊堅定地回應，“裴老師馬上與您直接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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