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臘月,距除夕,一天。
整個應天的氣氛,愈發詭譎雲湧。
除了必要的購置生活物資,百姓們幾乎已經不怎麼敢出門。
雖然朱棣沒告訴他們什麼時候攻城,但來自生命本能的警惕,讓他們選擇了最穩妥的生存方式——躲起來。
不過,即便是那些出門的百姓,恐怕也什麼都買不到。
街麵上,所有的糧店、米店、鹽鋪等等,都關的一乾二淨。
而那些每日笑吟吟的商人,似乎一夜之間都消失不見。
各大商會也大門緊閉,言明這些日子不接見外客。
會長有恙,擇日重開。
但這個擇日,擇的什麼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一時間,應天城糧價飛漲。
身在宮內的朱允炆聞之,勃然大怒
“戶部是乾什麼吃的!他王純州又是乾什麼吃的!”
“你們是嫌朕不夠煩,不夠累嗎!這種屁事也要拿來煩朕!”
“皇爺,王大人昨日上奏抱恙,他的奏疏您還沒看”
陳六安小心應對著,兩條腿忍不住直打顫。
朱允炆這才想起什麼,從奏疏中開始翻找。
王純州請休的奏疏很快被翻了出來,與之一同被翻出來的,還有不少官員請休的奏疏。
“好啊,好啊!”
啪!
朱允炆將奏疏一股腦的都丟到了翟善腳下“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朕還沒死呢!燕王叔也還沒打進宮來呢!你看看朕的這些好臣子!”
翟善默默看著地上的奏疏,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他的心中比朱允炆還要悲涼。
燕王還在濟南時,大家和衷共濟,誓要抵禦叛軍;
燕王到了歸德府,大家麵色雖俱,但氣勢上也未曾輸了。
直到燕王到了揚州,大家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這一封封請休的奏疏,不正說明他們的態度?
“都覺得朕輸定了是吧?”
“都覺得朕這皇位來之不正是吧?”
“是不是都恨不得直接把朕綁出城,好向燕王叔邀功去啊!”
翟善歎口氣,上前一步“陛下勿動怒,此事尚有轉機。”
“燕王大軍雖壓在城外,但他補給太遠,打不得消耗,隻要咱們死死守住,必然”
“你真當朕是三歲小孩子?”
朱允炆的臉色陰翳,將一封情報丟了下去
“這是錦衣衛的密奏,翟大人啊,睜開你的眼看一看吧!”
“朕的那個好妹夫,這些年到底藏了多少好東西!”
翟善從地上撿起密奏,越看越是迷糊
“這鐵甲車老夫知道,但這四個輪,自己會跑的運兵車?啥玩意?”
雖然有些東西超出了翟善的認知之外,但那如山的糧草,和數不儘奇形怪狀的火炮,他翟大人還是認得的。
蘇謹就這麼將糧草、火藥等等各種輜重隨意的丟在大營,似乎壓根不怕朱允炆派人去燒似的。
嗯,他算得沒錯,朱允炆確實不敢派人去。
本身守衛應天的兵力就捉襟見肘,還派人出去偷襲?
一旦失利,對方掉頭就能殺進城來。
朱允炆不得不承認,他雖然恨蘇謹,但更怕他。
以前那麼討厭蘇謹,究竟是因恨生俱,還是因俱生恨?
朱允炆到現在也沒想明白。
此時的朱允炆,真的想讓程大誌拿著這份請休名單,挨家挨戶的去抄家、砍人!
但他還是強行忍住了這個念頭。
不是他不想殺人,而是不敢。
若他真的這麼做,恐怕都不用自己那好四叔動手,這些人就能弄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