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自然。”
唐時錦便道“本地程家學堂,乃程家祖上興辦的,這幾十年來,也一直由程家養著,現如今程家雖然敗落了,卻仍舊留著文人的一份清名,而唯一成器的子孫,如今也仍在程家學堂任教,所以不管怎樣,他都一心守住這‘程家’二字不肯讓步。此事不宜強求,以至於,鄭先生您出錢出力,卻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鄭清源直聽的挑了挑眉,卻沒說話,隻低頭慢慢的喝著茶。
唐時錦續道“從來文人最難討好,遠不得,近不得,想來鄭老板也是為難,故此唐某此物,豈非解了鄭老板的燃眉之急?據我所知,鄭家也做文房四寶的生意,鄭老板不如備一管墨錠,就放在這裡,”
她提起書包,指了一下另外的側兜,“書包竹杯,我們隻求財,不求名,所以這現成的名兒,便是鄭家的,看起來不起眼,卻是日常所用之物,比起故示的風雅,豈不是顯得一片赤誠?討了文人的好?”
鄭清源雙眉微皺,半晌他才道“未必!”
隻說了兩個字,他就沒再說,隻微微搖頭。
這個人十分謹慎,不會在陌生人麵前說這種話,落人口實。
唐時錦察顏觀色,瞬間了然“鄭老板,恕我直言,你之前所為,太過直接,功利性太強,說句不好聽的,給口飯吃就想以恩人自居,自然會叫這些文人討厭排斥,而這些人,偏偏又確實承了你的情,不能不認,所以隻能暗暗的斥一句銅臭,你戴上了這個帽子,故此做什麼事都是銅臭的,是也不是?”
鄭清源挑眉,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唐時錦迎著他的視線,連笑容都沒變過。
然後他一言不發的垂了眼。
唐時錦也是微微斂睫。
因為傳言畢竟不能儘信,所以她也曾想過,鄭清源所為,也有可能是藏拙,但是看他的表現,顯然並不是。
她下頭的話就更順溜了“可是鄭老板,要破此局,又有何難?我方才說了,你之前所為太過直接,故此這些人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咳咳……”
她故意裝做失言,透出了一點對文人的輕視,鄭清源嘴角微勾,神情不由得鬆懈了幾分。
然後她續道“總之,這會兒你在這些人心中,便是一個利欲熏心的銅臭商人……所以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洗白。”
鄭清源問“洗白?”
“正是。”
“如何洗白?”
“有很多辦法,例如……”唐時錦整了整神色,粗著嗓子道“不瞞諸位,鄭某曾有一摯友,與鄭某少年時便相識,鄭某自小不學無術,我那友人,卻是讀書敏速,聞一知十,年少輕狂之時,也曾屢屢與我言道,若有一日蟾宮折桂……”
她露出一個帶淚的笑,“卻不想,壯誌未成,卻英年早逝,鄭某每每想起,便覺摧心剖肝,想我不過一介商賈,銅臭滿身,枉活於世,而他驚才絕絕,卻早歸黃土……”
鄭清源先是驚訝,睜圓了眼睛,隨即便是目光變幻,顯然已經意動。
唐時錦也沒再往下演,她轉頭道“文人要示清高,你就捧他們一捧;過於殷勤會遭人輕視,你就給他們一個理由。總之,投其所好,先抑後揚,愈是罵過你的,知曉‘真相’之後,就愈是愧疚……鄭老板,你說,我說的對嗎?”
室中一靜。
鄭清源忽然站了起來,橫眉斥道“你這孩子好不曉事!我是真心敬重讀書人的,豈能口墜天花欺騙他們!你這番話,未必太過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