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也確實如此。
內閣中全都是人精,每一句話都有無數個意思,所以炎柏葳不敢隨意找人假扮,隻能找由頭金蟬脫殼。
隻是,連他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快馬出城的時候,汪直恰好站在城門上,將他的背影看了個正著。
汪直隻一眼就認了出來……
可是炎柏葳明明護駕受傷,為何卻還有空兒出城?又為何要這麼急著出城?
他本來以為他受傷是假的,隻是在算計,可是第二天太醫進府醫治,他特意叫過人來問了問,太醫說的清清楚楚,躺在榻上的,就是炎世子,傷當然也是真的,他還親手給他換了藥。
若是旁人,隻怕就要以為是看錯了。
但是汪直一向眼毒,他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
汪直這個人,向來就是個瘋子,有一分把握,他就敢賭上身家性命。
所以他立刻就去跟元盛帝說了。
而元盛帝,是一個很容易為“救命之恩”感動的人,否則也不會如此寵信汪忠言。但他同時又是一個耳根子極軟的人,一聽說這個救命之恩,有可能事有蹊蹺,而炎柏葳又不知道去乾啥了,登時就氣憤了,懷疑了。
於是他便讓汪直去驗明正身。
汪直帶著西廠數人,猝不及防的殺到了侯府。
但炎柏葳做事極為謹慎,這個替身,並不是易容的,而是本來就長的一樣。
所以汪直胸有成竹的檢查了一遍,居然一點易容的痕跡也沒有找到。
汪直意外極了,哪能甘心,想了想,又毫不猶豫的叫人拆了他的繃帶,檢查了傷口……與當初太醫院所記錄的也完全對上了,一點錯都沒有。
連太醫都忍不住側目。
心說聖上公然懷疑救命之人,已經是很不講究了,而汪直折騰這麼一出,又是為了什麼?就為了叫侯爺受點兒罪?
但他也不能說什麼,隻能低著頭又把傷口都上了藥包好了。
汪直在室中轉來轉去。
太監大多個子高,而汪直不光高,還瘦,皮膚又極白,走來走去的,就像紙紮的人一樣,透著一股子陰氣。
他忽然猛的停住了腳,道“聽聞侯爺才高八鬥,不如做一篇文章出來?”
假炎柏葳,真名叫炎影,冷冷的道“汪提督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汪直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怎麼著?侯爺不敢?本官也是奉命而為,還望侯爺體諒則個!”
炎影冷冷的道“汪提督再是奉命,該看的也都看過了,我身受重傷,讓我這時候寫文章,也有些過份了吧!”
汪直道“誰不知侯爺文武雙全,這些些小傷,又何足掛齒!”
他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的“侯爺,要不要本官扶你一把?”
兩人鬥了半天嘴,眼見再推托下去,汪直必會借機生事,炎影隻得披衣站了起來……好在字跡他是會的,也背過數篇文章,正想隨便挑一篇來寫,卻見汪直忽然上前一步,從旁邊的小書架上抽了一本《尚書》,狀似隨意的翻了翻,道“‘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不如就以此為題?侯爺,半個時辰可夠了?”
一邊說著,他直接往椅上一坐,雙手一分,盯緊了他。
他這個做派,就一句話,你寫也得寫,不寫也得寫!
炎影心頭猛的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