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忘不了自己出獄的那天,還沒出門的時候就把短短的頭發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換上了雖然陳舊卻洗的乾乾淨淨的衣服,精神抖擻地站在監獄門前,手裡的黑布袋被他攥緊又鬆開,幾次下來便起了褶皺。
監獄門口的守衛笑著打趣:“等女兒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嘴角又揚著抑製不住的笑容:“是啊,我女兒說了,等我出獄的那天她一定會來接我的。”
可是那天,他從上午等到了晚上,從白天等到了天黑。
心情也從一開始的緊張期待,變成了最後的麻木和無措。
他蹲在馬路牙子上,昏黃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最後連下班的獄警都忍不住勸道:“叔,要不我捎您一段兒吧,正好我也要回城裡,這麼晚了,再等下去該沒車了。”
他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來,拖著發麻的雙腿坐上了獄警的車:“我女兒應該是太忙了,她上大學呢,肯定是走不開……”
獄警理解地說:“是啊,現在的大學生都忙的很,說不定她雖然沒有趕過來,但是已經在家裡做了一桌子菜,就等著您回去呢。”
獄警的話讓他又重新期待起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椅上,兩隻手捏著膝蓋的布料,已經在幻想回到家後,女兒歡天喜地地蹦出來,先會喊一句“surprise”!
然後和她小時候一樣,像是一隻小麻雀圍繞在自己身邊,絮絮叨叨地講述著學校裡發生的事情,再跟他撒嬌解釋今天為什麼沒有去接他……
單是這麼想著,他眼底就忍不住傾泄出了暖意。
和獄警道了謝,他麵上不顯,腳下卻是一刻都不曾耽擱,三步並作一步地上了樓梯,在門口緩了半天,才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用鑰匙開了門。
——門內的黑暗,讓他有些愣神。
等了半天,沒有突然亮起的燈光,沒有突然跳出來的女兒,周圍一片安靜,甚至連他自己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他嘴唇有些顫抖,摸索著開了燈。
燈光亮起的那一刻閉上了眼睛,他心裡存了最後一絲幻想。
又在睜眼的瞬間化為泡沫。
冷白色的燈光灑在每一個角落,房間裡收拾得整整齊齊,卻落了一層厚厚的灰,連家具都透著冷意,顯然是很久都沒有人居住了。
他的呼吸有些艱澀,小心翼翼的彎腰把手中的黑布袋放在門邊,機械地邁著腳步走遍了房間。
女兒不在。
也很久都沒有回來過了。
他不得不接受這件事,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
肯定是太忙了。
他女兒那麼優秀,學習那麼好,肯定在學習裡很受老師的器重,所以才被事情給絆住了手腳。
那天他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卻在後麵試圖了解女兒的行蹤的時候才猛然驚覺,原來她已經失蹤很久了!
“都是你們!”
田叔死死地盯著張大媽,呼吸粗重,“我查了很久才查到了這兒,我以田子的身份留在了村子裡,暗中調查著女兒的下落,但是一直都沒有什麼進展。”
“直到上個月我和村長聊天的時候,我無意間提到了那所小學的事情,村長的一些反應讓我起了疑心,我一開始本來沒有想殺他,我隻是讓紙人去試探他,卻沒想到那老家夥兒心裡有鬼,竟然直接被我給嚇死了!”
聽他這麼說,終明修幾人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那五個人裡麵,村長的死亡方式是看上去最正常的。
“但是那老家夥兒也算是有點兒用,死的時候還真吐了不少東西出來,我順著他吐出來的那些信息摸到了他兒子身上,老畜生生的小畜生,膽子也是一脈相承的小。”
“他那天喝了酒,我隻是讓一個被做成和我女兒差不多相像的紙人站在他麵前,他就嚇得竹筒倒豆子一樣,把牛老光棍,趙誌高,還有李昂全倒了出來。”
“我萬萬沒想到啊,我萬萬沒想到,我那麼優秀那麼好的女兒,死的時候竟然是受到了那樣的折磨!”
田叔聲聲泣血,“像他這樣的人,就算是死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都不足以抵消他的罪孽!於是我把他捆在了馬路上,讓他被來來往往的車輛,生生碾壓而死!”
眾人心情沉重。
“至於牛老光棍?”
田叔哼了一聲,“想殺他簡直太容易了!”
“我不過是讓一個紙人裝作不經意間從他窗口路過,他自己就上鉤了,一路尾隨著紙人來到了湖灘裡,瞧著四下無人就想用強,自然死的很慘。”
“趙誌高和李昂也一樣,都是被我用同樣的方法弄死的,李昂在死的時候哭得稀裡嘩啦,說自己這兩年一直都生活在愧疚之中,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我就成全他,他說他沒臉活著,就讓豬吃掉他的臉,他說他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那就把他的愧疚寫在牆上,怎麼都去除不掉!”
“至於趙誌高——那種從骨子裡就爛透了的爛人,我殺起來更是沒有一點兒心理負擔!”
“我唯一沒有弄懂的是,村長兒子雖然交代了自己當年犯下的罪孽,但是他並沒有詳細說明張大媽在其中起到了什麼作用,張大媽畢竟是一個女人,她到底是沒有那種功能,所以我這幾天才一直讓紙人來試探她。”
田叔目光落在張大媽的身上,臉上是滿滿的諷刺,“但是她的心理素質是真好啊!這麼多天,竟然都愣是咬著牙什麼都不說!”
“今天如果不是你的話,我說不定都要懷疑村長兒子是不是給了我假的消息!”
田叔說著,眼底染上凶戾,他身後密密麻麻的紙人也開始簌簌而動:“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但是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也應該明白這些人都死的不冤!那這種時候難道還要阻攔我嗎!”
話落,無數道慘白的影子從他身後激射而出,薄薄的身軀直逼張大媽的麵門!
終明修臉色微變,他正要出手,卻見那些紙人在距張大媽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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