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黑暗中不遠處傳來的織物摩擦的聲音,瓦倫丁搖搖頭,翻了個身。
“沒有,我沒睡著。”
聲音停止了。數秒鐘後,躺回被窩裡的邢一凰又坐了起來,拉開台燈。
“因為王弦月的事麼?”
“對。”
邢一凰不說話了,靠在床背上看著瓦倫丁,房間裡再次陷入了寂靜。自下午回來之後她就察覺到了瓦倫丁的不對勁,原本那個活潑的家夥突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實了不少,直到睡覺前都沒說幾句話,我有心事這四個字直接寫在了臉上。對此邢一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像往常一樣做自己該做的事,順其自然。
她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但不是一個很好的開導者。
“一凰你曾經殺過人沒有?”
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瓦倫丁扭過臉看著邢一凰,眼睛盯著她在燈光下有些發黃的臉,神情認真。
“我在逃離那家村莊的時候殺掉了那一對戶,在切城也奪走了很多人的生命。”
雖然不知道瓦倫丁為什麼要明知故問,但是她還是很認真的回答了。
“那你有沒有見過這些死在你手裡的人的家人?”
邢一凰低下頭沉默數秒,微微搖頭。
那家戶沒有一個孩子,切城戰爭的善後工作邢一凰也沒參加,所以死者家屬她自然是一個都沒見過。
不過既然瓦倫丁會問出這個問題,邢一凰也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了。
“你有沒有覺得王弦月很可憐?明明自己什麼壞事都沒做突然就失去了地位、家庭、親情這世上僅剩的真心愛她的人被我殺了,自己父親的產業被彆人奪走了,未來還有可能會遇到黑蛟仇人的追殺。”
“前一秒高高在上生活在天堂之中,下一秒墜落人間嘗儘人生苦辣。”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那是王天衍咎由自取。”
邢一凰給出了她的回答。
“但是王弦月什麼都沒做,卻得到了完全不該的下場。”
瓦倫丁歎了口氣。
“這是一股很複雜的情緒,對王弦月的愧疚和對王天衍的憤恨夾雜在一起密不可分。我不是那種足夠鐵石心腸的人,看著因自己的行為造成他人的慘狀無動於衷。”
“你想得太多了。”邢一凰搖搖頭,鑽進了被窩裡,聲音也變得沉悶起來。
“與其關心王弦月的命運,不如想一下自己如果不殺掉王天衍會變成什麼樣。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這個責任不僅扛在做出選擇的你身上,還包含著跟你有關係的其他人。”
“但是”
“習慣就好了。”
邢一凰給出了一句在各個世界都通用的至理名言,關掉了台燈。黑暗中,瓦倫丁咬了咬嘴唇,將那股情緒儘力壓在心底,閉上了眼。
說得對,習慣就好。在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他還不是不敢殺人?
但是現在呢?手裡沾過的血都能做出一盆毛血旺出來了吧?
就在他收拾收拾心情準備休息的時候,邢一凰的聲音又一次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如果未來某一天”
聲音很猶豫,完全沒有平常邢一凰那股子乾淨利落的勁。
“如果我或者拉斐爾因為某個人的威脅遇到了生命危險,你會去殺死那個人救我們麼?還是會考慮到他無辜的家人等待未來法律的製裁?”
“我會殺死他的,順便再挫個骨揚個灰。”
瓦倫丁幾乎是瞬間就回答了出來,沒有經過一點的思考。
對於這種事也不需要思考,如果敢有人對拉斐爾和邢一凰下手,他肯定不會去考慮這可笑的負罪感。
“這件事也是如此。”
邢一凰翻了個身,留給瓦倫丁一頭黑發和一句話,進入了夢鄉。
數秒鐘後,瓦倫丁打了個哈欠,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很多,似乎是已經想通了。
“確實。”
任何事都有其相應的後果,但是對於不做那些事所帶來的影響,有些後果真的是不夠看。相對於自己的生命和王天衍所犯下的罪,王弦月的遭遇似乎是值得的犧牲,僅對於瓦倫丁自己來說。
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