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再強撐著乾架了!要打以後隨便打!無論是殺掉彆人還是被殺這種事,我根本不希望在感染者之間發生!”
“現在你我哪有什麼理由去打得不死不休!”
煌是這麼認為的。在她眼裡,霜星雖然是整合運動的一員,但仍然也是一名感染者,而且跟那些隻知道發泄的整合運動不同,她是真的為了感染者的未來在奮鬥的,雖然隻是見過一麵說過幾句短短的話,但煌也能明白霜星心中的信念。
但是
“不。”
一道低氣壓衝向了羅德島的方向,煌察覺到了危險,巨大的熱量在她的身邊凝聚成盾擋下了襲來的攻擊,也讓她明白了霜星的想法。
“你真想殺掉我們?”
冷與熱碰撞時的劇烈爆炸將所有人從幻境中拯救了出來,他們的眼睛裡仍然帶著麵對自然界的迷茫和無助,但在意識到那隻是虛假的場景後所有人都放下了對霜星的類似同情惋惜的態度,而是像對上了一位難纏的敵人一樣看著她。
煌的眼睛第一次帶上了敵意。
“理由,我有。”
“作為指揮官,我已經輸了。但作為戰士,我還從沒輸過。”
這場戰鬥,非打不可。阿米婭長呼一口氣,下達了命令。
“全小隊,聽從命令,撤退。”
羅德島乾員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慢慢轉身離開。在踏上離開基礎支撐層的階梯時,瓦倫丁會過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霜星,對上了她毫無感情毫無溫度的雙眼。
她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結局,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麼,而且沒有人能夠阻止。瓦倫丁想起了角徵羽給他的那兩條路,轉身離開支撐層,踏上了龍門地表。
有點不在狀態,我去喝瓶脈動
出口被關閉了,外麵的人隻能聽到因為大門因為低溫發出的吱呀吱呀的聲音。凱爾希發來了命令,一些隊伍離開了出口不知道去往了哪裡,一些隊伍留了下來幫助近衛局清掃現場。拉斐爾抱了一下瓦倫丁向他告彆,跟隨著雷蛇等人離開了現場。邢一凰和暗鎖加入到了近衛局的行列中,夜煙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瓦倫丁找了個借口拐了個彎來到了一個塌了一半的建築裡,坐在樓梯口看著遠處忙碌的人們發呆。
厚重的雲依然覆蓋著整片天空,沒有絲毫要放晴的意味。霜星和煌等人的戰鬥還在繼續,他還有選擇的時間。
“你好像有心事呀。”
尖細的女聲在瓦倫丁耳邊響起,他收回視線,看到了站在自己麵前的夜煙。作為一名將摸魚貫徹到底的菲林人,從早上離開房間之後她就一直處於動物形態,剛剛在直麵霜星時也是如此,躲在暗鎖的懷裡瑟瑟發抖,卻沒有一點想要變回人形的意思。
“這麼明顯嗎”
瓦倫丁苦笑一聲,想要去摸摸夜煙的腦袋,卻被對方躲了過去,動作靈巧得像是一隻精靈。對此他也不覺得尷尬,很自然地縮回了手,垂在腿邊。
“人家可是女孩子呢,就算變成貓也是需要注意的喵。”
夜煙的尾巴甩了甩,跳到瓦倫丁的身旁坐下,除了頭頂上的大號女巫帽之外其他表現得跟普通的寵物沒什麼兩樣。雖然剛剛躲過去了瓦倫丁的手但這並不代表她討厭自己這個有些奇怪的租客,兩人之間的關係還算不錯,至少那個夜晚去貧民窟救瓦倫丁時是她自己主動跟在邢一凰身邊的。
“那你猜猜,我的心事是什麼啊?”
瓦倫丁扭過頭看著身旁乖巧可愛的黑貓,嘴角浮起一絲壞笑。夜煙曾不止一次未卜先知幫助過他,估計這次也能猜個不離十,如果能讓他解開這個結就更好了。
無論是角徵羽所說的,還是他自己理解的,那些話語很明顯就是在告訴他救下霜星是不對,或者說對霜星而言瓦倫丁的行為將會讓她覺得不是那麼舒服,有種不被尊重的感覺。但是曾經的瓦倫丁是個軟弱的人,哪怕現在已經能做到殺人不眨眼他心裡在地球培養出來的道德準則仍沒有太大改變,自己有著能救活彆人的能力卻束手旁觀確實是讓他覺得有些難受。
“你想救人,但是在糾結救還是不救對嗎?”
她的直覺一如既往的準。
“對。”
瓦倫丁轉過頭去,又將視線投向了天空上的雲彩。
“有個人哎,算了,說實話也沒啥。”
“剛剛在下麵你看到那個白色的兔子了吧?”
“看到了,比暗鎖好看,但是沒暗鎖可愛。”
夜煙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她是個好姑娘,也是個感染者,整合運動的一員。但跟其他那些整合運動不同的是,她是真心為了感染者在戰鬥,不是為了複仇啊泄憤啊什麼的。”
瓦倫丁儘力在向夜煙講述出自己印象裡的那個霜星,令人尊敬的戰士。
“當初的整合運動還不像這個樣子,霜星跟他們的夥伴也生活得很好。後來塔露拉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合運動的行動也變得越來越偏激,切城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霜星他們呢,仍沒有放棄這些已經誤入歧途的同伴,也沒有跟他們同流合汙,仍然將整合運動的感染者當做自己的兄弟姐妹”
“實際上她應該是將所有的感染者都當做了家人才對,但可惜她的家人們並沒有回報她的一片好心。”
“一直到現在,霜星和雪怪們都沒有放棄整合運動。剛剛的那場戰鬥你也應該看到了,霜星也並不是真的想殺死我們,畢竟在下麵她有無數個機會出手卻一直等到阿米婭她們做好準備,說是戰鬥更像是一場試煉,一邊打一邊給對麵送經驗,打完了她也就該離開了。”
“我呢,其實以前跟霜星見過幾次,我覺得她這人還算不錯,就是有些死板,但是作為一名戰士,感染者的守護者絕對是合格的,甚至可以說是優秀。現在她打完這場仗就會犧牲,而我有能讓她不會喪失生命的源石技藝,你說我該不該救她?”
“你說的這個不會喪失生命該不會是讓她一直保持在那個痛苦的狀態中吧。”
夜煙的耳朵抖了抖,她很準確的抓住到了裡麵的重點。瓦倫丁點點頭,沒有說話。
“對那個女孩,我應該沒有你理解得那麼深。但是如果我是她的話,在自己終於要離開這個悲慘世界時突然有個人又把我給拉了回來,那我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家夥給揍一頓,然後自己估計就又死了。”
啪,夜煙的小爪子摁在了瓦倫丁的大腿上。
“彆的不說,那副身軀我一秒鐘都忍受不了,太痛苦了喵”
回想起當時看到的場景和煌的解釋,夜煙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將體內的源石結晶通過皮膚滲到外界環境並加以利用,這種操作哪怕她有一絲一毫對死亡的恐懼都不會做。”
“說瘋都是好的,都甚至可以稱為傻了喵。”
兩個月的朝夕相處沒有讓瓦倫丁跟夜煙或者暗鎖擦出什麼美妙的火花,反而是把她們的說話風格給影響得徹徹底底。
“所以”
“所以你覺得把她複活是一件什麼好事嗎?絕對不是啊,倒不如說是一種難以忍受的酷刑,讓敵人一直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就是不讓她解脫,我在路過薩爾貢的時候就從當地的傳說中聽到過好幾個類似的刑罰呢,現在想想都覺得令人心寒喵”
“如果你不能做到把她治療成正常人的狀態的話,還是彆想著救她了。說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你也得考慮被救的那一方願不願意啊。”
“治療成正常人?說著簡單啊”
瓦倫丁從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因為這相當於治愈礦石病,在泰拉世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源石技藝絕對做不到。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而且,釋放源石技藝是自己的事,但是當源石技藝涉及到其他人時就得考慮一下對方的感受了。如果被治療的一方並不想接受你的源石技藝,那你的行為跟殺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隻不過其他人的源石技藝傷害的是彆人的,你的源石技藝傷害的她的心罷了。如果救活霜星卻隻能讓她維持死亡之前的狀態的話,也許她並不會感到不滿,畢竟你是好心幫她。但是在你沉浸在“啊霜星活了我好開心”的自我滿足中時,霜星感受到的恐怕隻有再次麵對這個痛苦世界的無力和失去家人的悲涼。
夜煙的話讓瓦倫丁陷入了思考,他的眼神再一次陷入高光。不知道過去多久,一個黑色的身影從他的視野邊緣擦過,帶著一抹沉重的白。瓦倫丁站起身離開了廢墟,看到了因為自己的突然出現而停在原地的諾亞。她愣了兩秒,沒有理會差點撞到自己的小龍人,繞過他繼續前行。
在那片沉默的黑色懷裡,霜星露出了她最美的笑容,也讓瓦倫丁看到了自己的選擇。他目視著諾亞的背影,直到對方消失在道路上,為她送出自己最後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