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薛欣在走廊來回踱步，小手無措捏著。
半晌後，她終於伸手敲了敲門。
很快地，門打開了，露出一條小縫隙。
程天源探出頭來，看著近在咫尺的可憐兮兮女兒，絲毫不意外，躡手躡腳擠出門來，隨即將門輕輕關上。
薛欣見他關門，略有些焦急。
“爸，我是來找媽的。我……我要跟她道歉。”
程天源居高臨下睨著她看，鼻尖輕哼：“怎麼？知道錯了？知道自己該道歉？”
大晚上的，外頭又冷得滴水成冰，他便哄媳婦睡下，自己也一並睡下。
想著要教女兒也犯不著大半夜鬨騰，明天再訓她不遲。同時也想著幾個兒子都不是笨蛋，多少能開導一些妹妹，不用什麼都靠他這個老父親來。
想來兒子們已經訓過她了，不然她也不會眼睛哭得又腫又紅，還主動想要來道歉。
薛欣縮了縮脖子，低喃：“我知道錯了。我觀念錯，想法錯，說話也就跟著錯。我早些時候對媽的態度差勁兒透了。爸，我……我很抱歉。”
程天源扯了一下嘴角，無奈笑了。
“知道錯了，
還不算太晚。不過現在確實太晚了，你媽好不容易睡著。這幾天冷得要命，她還整天加班加點乾活。今天本來累得很，誰知還被你狠狠氣了一通，喝了水看了書，情緒總算冷靜下來。她剛剛睡著，不好再去打擾她。你不用上課，能睡到早上十點才起床。你媽早上七點就出門，最晚不會超過八點。”
薛欣聽罷，更是愧疚不已。
“爸，早些時候我是鬼迷心竅了，才會胡亂那樣子說話。我說得太過分……才會把媽氣著。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她是不是很難過？”
程天源輕笑：“將心比心，如果是你被你的兒女那樣子對待，凶巴巴吵架，還胡說八道，你會生氣不？”
薛欣：“……”
程天源繼續道：“含辛茹苦撐著一個大肚子，在醫院斷斷續續住了兩個多月，事業顧不得上，其他兒子顧不了每天睡不好，躺不好，坐不了，卻一直咬牙堅持著，就為了你和你三哥能順順利利生下來。你媽她以前也是家裡的嬌嬌女，而且是獨生女。可她自嫁給我後，從來不敢矯情，拚命賺錢，照顧公婆，照顧孩子，從不敢懈怠一天半日。她有多辛苦，我就一直有多心疼。你幾個哥哥也都心疼媽媽的辛苦，唯
獨你被寵著疼著長大，不懂體貼其他人，就連自己的媽媽也體諒不了。薛欣，你知道我對你多失望嗎？你知道你媽對你多失望嗎？”
薛欣嘴巴嚅動，哽咽哭泣起來。
“爸，對不起……我真的知錯了。”
程天源的臉沉下來，暗自忍著不讓自己心軟。
“你也老大不小了，連男朋友都找了，而且交往不止一年半載。可你看看你自己，越活越回去，想法越發幼稚。都多大了，還說什麼媽媽不疼你，偏心重男輕女的話。我和你媽生了三男一女，不是應該更偏心你，更偏愛你嗎？就因為沒同意你買車，你至於說那樣的話嗎？啊？”
薛欣忍著淚水，抿嘴用力搖頭。
程天源鼻尖輕哼：“你說那樣的話前，你的心裡是用什麼來衡量親情的？用什麼來衡量這麼多年我們生你養你的付出的？你是不是頭條那些亂七八糟的文章看太多了，被洗腦被忽悠，連是非黑白都辨認不清楚了？嗯？”
薛欣哽咽低聲：“……沒有，我就是一時衝動亂說的。其實我心裡壓根不那麼想。”
“那就還有得救。”程天源沉聲：“你要記住，千萬不要用金錢來衡量親情，不
然失去最多的隻會是你自己。你也要記住，不是給你最多，便是真的愛你疼你。父母親即便真的偏心，那又如何？我們生了四個孩子，怎麼可能每一個都一模一樣對待？你們的性格不同，專業不同，誌向不同，讓我們如何能做到完全絕對的公平公正？不可能！世上本來就沒絕對的公平！”
“你們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們心裡一樣疼，但對待你們的方式不可能都一樣。現在一大堆手機上的自媒體喜歡忽悠人，認為父母親給少一些就是偏心，如果那人是女的，就是重男輕女。你少看那些惡心玩意！不管是男是女，你媽都得十月懷胎生下來！我們都得辛辛苦苦才能養大你！”
“就因為一輛車，少了一些物質上的東西，你就來否認爸媽對你的疼愛。難不成你不是被我們抱著養著一點點長大的？難不成我們沒送你讀書接送你上下學？男孩子那麼樣，女孩子也同樣那樣養。難道我們養你二十來年的付出都是假的？你能一出生就長這麼大？能不？就因為沒同意你買車，就是偏心？嗯？”
薛欣哭得不能自已，抽泣：“爸，我錯了。”
程天源暗自心疼，輕輕歎氣，無奈對她招了招手。
薛欣一把撲上
前，紮進他的懷裡。
“爸……嗚嗚嗚……我錯了……我亂發脾氣，亂說話。”
程天源輕拍她的背，溫聲哄著：“有空多看看書，彆看網上那些沒營養胡亂煽動的話。我是為人父親，我相信大多數父母都是疼愛子女的。而且隨著觀念的轉變，偏心重男輕女的人也越來越少。你是女孩子，我疼你比幾個哥哥多。你媽反而一視同仁，一概都一般對待。你說那樣的話，確確實實讓她傷心了。”
“我不會亂說了。”薛欣哽咽：“我當時太生氣……無心說的。”
程天源點點頭：“我知道，你媽也知道。父母對孩子沒有隔夜仇，很快就忘光了。”
說到此處，他禁不住低低歎氣。
“早些時候是必須批評你，不然你不吃教訓。四個孩子中，就屬你難題最大。我對你要求最低，對你最疼愛，給你的縱容也最多。你媽說過我，可我仍做不到對你嚴厲。小欣，這一年多來你的一些做法確實讓爸爸為難。你呀，長大了，該自己懂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嚴於律己，比其他人要求你去做到強多了。”
薛欣輕輕點頭，保證般開口：“爸，我知道你在說什麼。您放心，我會改的。”